五日後。
遠在浙東的謝鯤寄來讓徐鶴望眼欲穿的回信。
信中除了說了自己身體之外,只說了兩件事。
一是浙江的抗倭形勢十分嚴峻,朝廷糧草已經斷了一月有餘,陸雲調來的邊軍騷動不安,若不是他在九邊積威甚重,這幫邊軍早就散了。
第二是,朝廷上針對陸雲的彈劾奏本最近又逐漸增多,他想最近回一趟北京!
徐鶴搖了搖頭,糧為將之膽,陸雲在沒有確定糧食供應穩定的情況下就帶兵南下,這一點上,他犯了兵家大忌。
說實話,能撐這麼久已經讓徐鶴對他的評價上了幾個檔次。
在信件的最後,謝鯤告訴徐鶴,他已經幫忙在給謝皇后的家書中,請她幫忙轉圜徐家這次的危機。
雖然還沒有收到回信,但他讓徐鶴放心,說他姐姐很少求他那位皇帝姐夫,這次開口,想來那位陛下會給點面子。
徐鶴看完後,懸著的心稍稍鬆快了一點。
沒錯,大伯雖然透過他的渠道跟王吉搭上線,但在徐鶴看來,這種事情還是加個雙保險比較好。
當他把謝鯤的信剛剛收起時,謝良才從院外走了進來。
他現在是有事沒事就把【姑姑家】當常駐讀書場所了。
用他的話說,反正在宜陵,一天到晚上門的人賊多,還不如在徐家清淨。
剛進門,謝良才就把徐鶴拉來坐在院中,手裡晃著一封通道:“這一封信,換你中午親自下廚做頓飯,換不換?”
徐鶴白了騷人兄一眼:“是寺卿大人的來信吧?”
謝良才眼瞪得溜圓:“我以前就覺得你是諸葛孔明轉世,看來果然不假,這也能猜到?”
徐鶴微微一笑,這其實很好猜,以謝良才的性格,只要是他覺得親近的人,那肯定是毫無保留的幫忙的。
徐家前陣子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就算是在家坐鎮的他肯定也想到了徐鶴的難處,既然如此,寫一封信給在京城做官的謝道之,這是情理之中。
算算時間,這幾日,京城那邊應該已經議定此事,謝道之的回信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所以沒有什麼諸葛孔明,有的只不過是經過各種判斷分析和對彼此的瞭解,徐鶴才敢下此結論。
謝良才感嘆道:“那你再猜猜朝廷對你那鹽法兩策,反應如何?”
徐鶴笑了笑:“朝中除了泥古不化之人外,不管是內閣九卿,還是部院大臣全都一致透過,甚至平日裡上朝跟泥塑木偶似的勳貴也贊成鹽法改革!”
謝良才麻了,攥著信的他不可思議地抽出老爹來信確認了一遍。
徐鶴還沒說完:“兩淮鹽司的都轉運使人選一直空懸,這次也確定了下來,不僅是轉運使,副使、同知、判官等一眾缺額這次全都安排妥當,不日到任!”
謝良才一把按住徐鶴的肩膀,跟打量怪物似的上下左右細細看了個遍:“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我爹除了給我,也給你寫了一封信?”
徐鶴白了他一眼問道:“我很好奇,這都轉運使是什麼來頭?”
謝良才道:“桂詔,原任戶部湖廣司郎中,江西建昌府新城縣人……”
徐鶴伸手打斷了他:“行了,不用介紹了,江西人,又是我們那位首輔大人的同鄉吧?”
謝良才豎起大拇指:“你小子秀才不出門就知天下事,了不得了不得!”
徐鶴搖了搖頭:“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先控制鹽司,難怪咱們這位首輔大人屹立不倒這麼多年,次輔夏陽秋看來不是他的對手啊!”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一直被徐鶴挽留的丁二小和王豬兒一起來到院中。
只見丁二小拱手道:“徐公子,打擾這麼久,我們今天就回去了!”
王豬兒也甕聲甕氣道:“咱們回去還有得忙呢,在你這住這麼些天,天天不是吃就是睡,我實在待不住了!”
謝良才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徐鶴問道:“這兩位是?”
徐鶴將之前跟兩人的交集說了出來。
謝良才饒有興趣地看這二人道:“你們還回去幹嘛?不如留下來跟著小鶴得了,跟著他總比你們曬鹽強多了!”
王豬兒聞言撇了撇嘴道:“在這沒意思極了,還不如回去跟兄弟們在一起,窮是窮點,勝在快活。”
謝良才轉頭看向丁二小:“那你呢?徐鶴說你母親眼睛不好,還有個剛剛成年的妹子,為了她們考慮,不如你留下來!”
徐鶴透過這段時間對二人的瞭解,發現丁二小這人寡言少語,跟徐鵬一樣,做事有主見,但為人知進退。
徐鵬是同宗兄弟,很多事情不好吩咐他去做,小二又在漁行,家裡只有一個男丁。
自己這邊正缺平日裡辦些小事的人手,眼前這丁二小確如謝良才所說,是個幫忙的好選擇。
關鍵是對方身家清白,家裡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留下他,母親有個年紀相仿陪著說話的人,那個叫娟兒的少女也能幫襯著處理一些家務。
徐鶴微笑道:“丁兄弟,若是不嫌棄,你就留在我這裡吧,就當用工,不籤身契,我給你兩份工錢,若是覺得我這住得不習慣,隨時可以走。”
丁二小為難道:“這……可我是灶籍!”
謝良才笑道:“這有何難,別看咱小鶴年紀輕輕,手裡可有錢了,平日裡鹽場的徭役就由他花錢幫你擺平了!”
丁二小聞言不由心動,想想自己瞎眼的老孃和快成大姑娘的妹子,若是呆在栟茶,一輩子苦也就罷了,關鍵是一眼就能看到頭。
但跟著徐公子就不一樣了,這些天他也發現,徐家沒有下人,只有徐母和徐鶴二人守著這麼大一個院子,平日裡冷冷清清,什麼事都要母子二人親歷親為。
可這徐公子在栟茶表現出的能耐,又怎麼可能久居人下。
這樣的主家,真能在這時候靠上來,未來發達了,說不定妹子也能嫁個好人家。
想到這,丁二小抱拳躬身一禮道:“徐公子,若是不嫌我丁澤粗魯,丁澤願意伺候公子!”
原來丁二小大名叫做丁澤,這也是徐鶴第一次聽說他的大名。
“看看,看看,屋裡面那個冒鼻涕泡的書童張某,能不能學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