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布衣完整版全集

第一百五十章 辭家破賊

火把的亮堂,久久不息。

晚風之中,徐牧抬起了目光,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幾十個青壯。一張張熟悉的臉,都堅定不移地看著他。

“陳盛。”

“東家,我不……看莊子,我要跟東家去邊關打仗。”陳盛紅了眼睛,緊張地開口。

徐牧怔了怔,有些好笑。

“我原本就想讓你去。”

陳盛頓時狂喜起來,幾步跑到了徐牧身邊。

“呂奉,陸勞。”

呂奉和陸勞兩個,剛要滿臉歡喜地跑近。

“你二人……留在莊裡,若是有事情,便去常家鎮那邊,讓常少爺幫著。”

呂奉和陸勞兩人,面面相覷了一陣,才一臉無奈地往後退卻。

徐牧心頭也有些無奈,在當初,五個趕馬伕拜他為東家,便註定生死相隨。

陳盛,周遵周洛,另外兩個,則是呂奉和陸勞。這五人,說是他的老班底也不為過,都是一刀一劍殺出來的好漢。

“田兄,隨我一起。”

田松正著臉色,即便身子還有些傷,但依然穩穩走了出來。

這一路去邊關,定然要騎馬奔襲,三十匹的好馬,徐牧不想都帶去。

何況,到時候還有袁陶的三千老卒,以及常四郎送的八十個俠兒。

再點了十幾個青壯,足夠了二十之數,徐牧才揮了手,讓莊人先散去。

“陳盛,帶人下去準備,不僅是二把木槍,還有鐵弓箭壺,都要準備多一些,另外,每人帶兩套麻面。”

“東家放心。”

陳盛剛往回跑,便被呂奉和陸勞兩人捉到一邊,先揍了二三拳。

晚風之中,火把終於燃到盡頭,讓馬蹄湖周圍的夜色,再度暗沉沉起來。

“回去吧,今夜早些歇息。”徐牧嘆了口氣,抓起小婢妻的手,便要往莊子裡走。

讓徐牧奇怪的是,小婢妻姜采薇,垂著頭一動不動。

“怎的?莫要擔心,這一輪問題不大。”

每次都這樣說,但還好,每次都死裡逃生了。

“對了,那四個財寶箱的位置,我且告訴你。”

徐牧指了個方向,忽然又覺得不對,自己仿若在交待後事了。

果然,姜采薇一下子紅了眼睛,抱著他哭了起來。

徐牧心頭髮酸。邊關烽火連天,誰敢說一路平安。何況,姜采薇當年,也是從難民堆裡走出來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險。

“莫哭,我很快便回——”

“徐郎,留個種。”

姜采薇昂起頭,臉色變得無比認真。

徐牧一時怔在風中。印象中,小婢妻向來是個臉皮子薄的人。這段時間,因為莊子內外的事情,很多時候,他都沒有顧及小婢妻的心事。

“徐郎,留、留個種!”姜采薇紅著眼睛,站在夜色中,再度淚雨梨花。

徐牧帶著微微哭腔,應了一聲之後,將楚楚可憐的姜采薇抱起來,往旁邊的林子裡走去。

古人有寄相思的說法,他不在,或者他死在了邊關,小婢妻該如何,這一生又要怎麼撐下去。

不得而知。

兵荒馬亂的年代,他最大的念想,無非是帶著小婢妻,一路平平安安地走下去。

沒有指望一擊即中,徐牧抱著姜采薇,兩個人在夜色之中,融化成一團。

很久以後,徐牧即便身在邊關,依舊還記得清楚,這一夜的時間,姜采薇在他耳邊,那副呢喃的哭泣聲。

……

清晨,裹著露水的霧霾,開始打溼人的眼眶。

姜采薇盤起了驚鴻髻,穿起了一件秀梅的新襦裙,站在晨風之中,替徐牧慢慢繫上袍甲。

烈馬在旁,撒嬌似地吐著鼻氣。

系完袍甲,姜采薇小心地抬了手,將一枚平安符,嵌入袍甲的衣領裡。

“我不在莊子,若遇著大事情,便往後山跑。後山的南面有個山洞,我放了些乾糧在的。”

姜采薇倔強地搖著頭,“我便在莊子等你,替你看著家業。私酒的生意,也想辦法多做一些。”

“有些傻……”徐牧心頭髮澀,一把將小婢妻攬入懷中。

“前路不知歸期,徐郎若半年不回,我、我便帶人入邊關去尋。”

徐牧緊緊閉上眼睛,忍住了掉淚的衝動。

“等我回了,便去長陽總司坊,許你為我徐牧正妻。”

姜采薇咬著嘴唇,點點頭。待徐牧牽著馬,沒走出兩步,她便紅了眼睛,站在晨曦中,捂著嘴小聲嗚咽起來。

徐牧咬著牙,並無回頭。

二十騎的人影,皆已經繫上袍甲,取了刀槍弓箭,告別雙親妻兒,滿臉蕭殺地尾隨在後。

“我等辭家破賊!不梟狄狗,誓不還!”

“東家曾言,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一死謝蒼生,吾等皆不做匹夫!”

“敢去否!”

“同去!”

二十餘騎的烈馬,再無任何停頓,揚起漫天的沙塵,往莽莽前路奔襲而去。

姜采薇跑到路口,整個人哭花了妝。在她的身後,諸多的莊人們,也齊齊躬身,長拜不起。

“我兒李破山,天下第一名將!”

老秀才醉醺醺地要跨出樓臺,若非是旁邊的陳打鐵攔住,估摸著便要摔個半死。

微風之中,陳打鐵眯起了眼睛,看著前方漸去的人影,一時陷入了沉思。

……

長陽城。

坐在垂柳之下,袁陶咳得臉色慘白,好不容易才端穩手裡的藥湯,一口氣喝盡。

“主子,小東家已經去邊關了。”

袁陶並未答話,轉了頭,裹緊身上的大氅,靜靜看著面前的湖光水色。

許久,才沉沉起了身。

“顧鷹,顧好小東家的莊子,若有哪個不長眼的,你便動刀!出了禍事,自有我來扛!”

“主子放心!”

常家鎮。

常四郎一邊繫著袍子,一邊咬著嘴裡的饅頭。不時目光遠眺,看著前方蜿蜒的林路。

“少爺若想去送,該早些的,小東家都走遠了。”

“老子才不送。”將饅頭整個嚥下,常四郎才悠悠吐出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他去邊關,不僅是順了我和小陶陶的意思,更是要謀一條出路。”

“這世道哪兒都是黑的,小東家要起勢,這一輪的二千里邊關,便是邁出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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