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還在繼續,北風呼嘯而至。
從被微弱星光照亮的大海上,吹來了藍色的冰山,冰山又很快在呼嘯的寒風中翻入冰冷的海水。
凜冽的寒風推動堅硬的冰塊撞擊在岸邊,撞在海中的礁石上。
寒風裹挾著浮冰撞向渡姆港,碎裂的冰塊和雪山,被堅固的羽翼阻擋在外。
羽翼港灣內晃盪不安的各國船隊裡,只有極少數的守船人,這些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完全沒有完成船長的交待。
各國船隊裡的大部份人,此時都在岸邊的溫暖明亮,又有些燥熱的酒館裡喝酒打牌,一邊看著跳脫衣舞的女郎,一邊拿著酒瓶發出吵吵鬧鬧的吆喝聲。
本該是一場自然災難的寒風,在被羽翼港灣稍微阻擋一些後,又呼嘯著從這座修建出圍牆的城市上方略過,席捲向後方的平原。
普米修鎮,張開雙手放在地上的先知巨像在狂風中佇立,呼嘯的狂風在鎮子上來回的響徹,又很快被下方酒館裡的呼聲,家家戶戶的嬰兒啼哭聲,還有牛羊豬狗的叫聲趕走。
在更遠的地方,南鎮和渡姆港之間的凍土裡長出了一株株速生的巨樹。
屍體,是時光與大地的凝結之物。
沉澱下去的純血巫師屍體,滋潤了這片貧瘠之地,下方蠕動的蚯蚓也為樹木花草提供了絕佳的鬆軟溫床。
巨樹森林形成了一座山,擋住了能夠凍死農作物和牲畜的寒風。
即使是這樣,高空上的寒風依舊源源不斷的從山頂掠過,去下一個地方繼續肆虐。
在寒冬中,牛羊牲畜會被凍死,即使是沒有被凍死,也會被餓死。
不過在南鎮這裡並不一樣,這裡牛羊比人都要精貴,早在河水上凍後就把牛羊拉入了專門的大屋子。
這種石頭屋子足以抵擋住外面的寒風,春夏和秋天用來幹活,冬天用來給牲畜躲避大雪。
在牲口棚裡會放一個水井一樣的火井,裡面燒了一些加工剩下的廢料木頭。
大部分牲畜都喜歡在火堆附近睡覺,最靠近火井的井壁附近地方,往往都是被看家狗佔據,幾隻狗圍著火井的石壁趴著休息,或者是面向火井,或者是後背貼著。
通常也有男人或者老人睡在這個屋子裡,負責看守重要的牲畜。
這裡並不是誰的家,而是一個村落小鎮的重要場所。
一個鎮子的牛和多姆羊也不會超過一百頭,而普通的山羊綿羊則是零散的在各家牲畜屋裡養著,一般牲畜屋都和廚房柴房在一起。
即使是在寒冬中,牛羊牲畜的食物也沒有斷絕。
這裡有提前儲備的飼料,人能吃的東西,大部分動物也能吃。
只要人能吃飽飯,有剩飯,家裡的大部分牲畜就不會餓著。
***
新曆十年,二月
永夜已經結束,人們開始穿著厚重的衣服走出屋舍,拿著木頭和鐵器工具清掃城堡牆壁上冰凍住的雪塊雪渣。
洛麗塔站在環形大樓外面的地上,高興地蹦起來。
“嘩啦啦!嘩啦啦!哇啊啊!”
城堡屋簷上懸掛的冰渣冰錐很快從二三十米的位置掉下,砸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碎裂成大量的冰塊。
克拉拉等人站在這裡看著,不讓別人靠近牆邊。
在屋頂上有人正在用木頭長杆進行敲擊,讓這些冰塊提前落下。
洛麗塔的巫術並不強大,平時也不會隨便使用,身上的血脈優勢更多體現在精神狀態和體質上,現在的洛麗塔活潑好動,比其餘的小孩子更加精神,也更加自信。
別的女孩子,可不敢把自家媽媽奶奶當下人使喚。
陽光自信的洛麗塔甚至是感染到了克拉拉,小時候乖巧聽話的克拉拉,現在也陽光開朗又自信,儘管沒有覺醒巫術,但是經常跟著海蒂克拉拉一起吃香喝辣,變得逐漸獨立了起來。
此時幾個小女孩又聚集在一起幹活,蒂姆也從廚房裡出來站在旁邊看著。
洛麗塔對蒂姆很關心,“蒂姆,現在廚房不用幹活嗎?”
蒂姆歪過頭,低頭看著旁邊的小妹妹,“幹什麼活?”
洛麗塔抬起頭認真的說道:“比如現在天亮了,廚房裡肯定要打掃衛生,還有很多放了一個月的餅乾肉塊也要重新拿出來曬一曬,還有整理一下倉庫啊,打掃爐子啊,肯定很忙才對。”
蒂姆笑著說道:“沒有啊,今天和昨天一樣,我在的廚房是給主人們做飯吃的,又不是給外面人做飯的公共廚房。”
克拉拉被兩人的對話吸引住了,好奇詢問道:“我們這裡有幾個廚房?”
一旁亭亭玉立,穿著厚實棉服的高冷少女海蒂說道:“城堡裡有兩個,外面大樓裡有三個廚房,供應包括修女、賓客、聖女學院學生、商人、匠人、工人等在內的五千五百人。”
克拉拉驚訝的睜大眼睛,“真的嗎?我們這裡有那麼多人啊!”
海蒂肯定道:“目前外面就三個,一個是供給一樓二樓的商人工匠農奴,一個是給賓客,最後一個是給士兵和修女學生用,今年可能會再造一個。”
洛麗塔和蒂姆等小姑娘都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信服。
在整個聖女學院裡,海蒂的情報最準,總是能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見多識廣的大姐大一樣。
不管是年齡還是血脈純度,再或者是能力和氣質,海蒂都比其餘人更像是大姐。
克拉拉羨慕的說道:“海蒂真厲害,經常能夠獲得主人的稱讚。”
海蒂雙手抱在身前,傲氣的昂起頭,一副當仁不讓的自信模樣。
海蒂的字典裡,沒有謙虛兩個字。
除了剛加入這裡時那幾天的謹慎小心外,海蒂在各方面都比別人更耀眼。
唯一的遺憾就是胸部有點小,十三四歲了還沒有發育多少。
這就是智慧的代價吧。
屋子上方依舊有冰渣子落下,不過幾個小姑娘已經看膩了,很快慢悠悠的走去別處。
永夜讓所有人都在建築物裡苟延殘喘了太久,現在天空亮起來之後,大家在這藍色的天空下呼吸著冰冷的空氣,踩著硬實的積雪感受自由的溫度。
因為外面道路上的冰雪太硬,溫度太低,眾人很快又返回了建築物裡避寒。
***
橡樹城堡的庭院內,勞倫斯看著依舊帶著大量綠葉的大橡樹。
最近幾年的氣溫比早些年冷了一些,不過今年比去年又稍微回暖了一些。
勞倫斯回想起幾年前特蘭大蹄城發生過的雪災,又回想過往的一些經歷,尤其是天氣和溫度方面的對比。
這些親身經歷的事情已經模糊不清了,尤其是每一年的生活水平,以及穿的衣服質量也不同,導致很多時候得出的結論很奇怪。
勞倫斯轉過身,走向城堡入口,有些事情還是詢問一下其餘人的意見,這樣更有參考性。
剛掀開簾子進去,就彷彿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兩個世界的出入口,就是能夠隔絕大部分溫度的厚實門簾。
勞倫斯看到索菲亞正在不遠處坐著烤火,就走過去詢問道:“索菲亞,你覺得今年比去年冷嗎?”
索菲亞正在壁爐前面烤雞翅,聽到後迅速認真的說道:“今年比去年冷多了!我今天剛出去沒多久,就冷的受不了,我趕緊就回來了。”
勞倫斯看著索菲亞身上的衣服,“你出去的時候穿了幾層衣服?”
索菲亞想了一秒鐘,很快回答道:“三層!”
勞倫斯露出了微笑,“你覺得冷是因為你穿的少,你小時候在這種天氣裡,可是穿的和胖狗一樣多,胖乎乎的,我給你身上穿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有五六層呢。”
並不是小孩子比大人抗凍,是小孩子穿的多,大人穿多了就不舒服,感覺束縛住了手腳,比如德倫和克哈蘭都不喜歡穿太多衣服。
索菲亞才不和勞倫斯爭辯這個問題,直接說道:“屋子裡最舒服,我在屋子裡穿著夏天的衣服都覺得熱!”
勞倫斯覺得和索菲亞詢問不出有用的情報,就又去找了克哈蘭。
有些事情找索菲亞和薩麗爾,很難得出有用的回答。
“並沒有。”克哈蘭直接回答道:“今年比去年冷,放在以前會是那種讓寒冰之地必須要出去搶劫才能活下去的災難寒冬。”
克哈蘭否定了勞倫斯的感覺,以一位資深久居人士回答道:“這裡每隔幾年就會變得越來越冷,然後又會暖和十多年,溫度上差距就那麼一些,按照你的說法就是幾度的差距。”
勞倫斯露出凝重的神色,“明年會比今年更冷?”
克哈蘭微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呢?我們這裡冬天又沒有農作物在田地裡過冬,牛羊牲畜也都可以到屋子裡過冬,而且還可以拉到南方暖和的地方過冬,春天再回來。”
“有燃料和糧食,又有那麼多結實的屋子和酒,冷一些也沒有什麼。”
勞倫斯嘆了口氣,“這樣啊,不過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對抗寒冬,這種自然的力量太強大了。”
即使是所知道的未來科技,也難以改變氣候環境,這種自然之力只有適應,無法對抗和改變。
克哈蘭看勞倫斯認真的樣子就覺得好笑,舉起酒杯說道:“開心一些,也許明年就暖和了呢,這地方以前烏格人都可以活下來,不會太冷。”
勞倫斯並沒有被安慰到。
烏格人在這裡生活不假,但是代價可能是每年都會凍死一部分人,依靠少量可以多年使用的毛皮,以及稀少的燃料和洞穴來躲避寒冬。
這種情況肯定支撐不起大量的人口,一旦人口變多後就必須要殺死多餘的人,祭祀給大樹。
勞倫斯向後走了幾步,坐在克哈蘭房間的椅子上。
目前能做的事情也沒有多少,不外乎就是多搞點糧食,多修點屋子。
勞倫斯想不到別的辦法,抬起頭說道:“你說得對,目前我們已經做了很多了,現在寒冰之地已經獲得了和平,今後這片土地也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智者和勇士,由他們去面對凜冬的考驗。”
克哈蘭笑眯眯的看著勞倫斯,輕輕喝了一口酒說道:“那你呢?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勞倫斯的回答非常果斷。
克哈蘭露出了詫異的神色,“明天?我還以為你會在夏天或者秋天出發。”
勞倫斯解釋道:“沒錯,我看薩麗爾和其餘人也是這麼想的,大家都認為我放棄回來之後肯定會再去,並且是在去年的那個時候。”
“但我覺得春天就很好,不需要等那麼久。”
克哈蘭面色凝重的思索著這個事情,又規勸道:“這有些太快了,很多事情你都沒有處理好,我覺得春耕之後再去也很好,到時候路會更好走。”
勞倫斯搖了搖頭,“不,春耕後山上的積雪早就融化了,到時候我又要面對瀑布和河流,反而不如現在踩著寒冰上去好。”
克哈蘭覺得勞倫斯說的有道理,不過還是勸說道:“那教會和星辰之國的事情怎麼辦?你明天就走,很多事情都安排好了沒?”
勞倫斯雙手放在兩邊的椅子扶手上,翹著腿說道:“都安排好了,和奧勞亞說了瓦基裡的事情,也和海拉說了教會的事情。”
“領地裡幾個貴族的事情也早就安排好了,過幾天他們就會陸續去各自的封地那裡視察情況,我也不會出去太久,大概兩三個月就會回來。”
克哈蘭詢問道:“那麼久?你打算帶著誰去?除了凱瑟琳和索菲亞外,這一次帶幾個人?”
“我自己去。”勞倫斯認真道:“這一次是我自己的事情,也是我需要獨自面對的考驗,如果我超過兩個月還沒有回來的話,你們可以派人沿著我走的路去找我。”
“我會在沿途留下記號,方便你們找到我。”
克哈蘭看到勞倫斯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就不再勸說。
“那麼祝你早點到那座雪山上,雖然我至今都不理解你為什麼覺得爬到山上是一件偉大的事情。”
克哈蘭發出了不怎麼理解的祝福,作為一名獨自在大山上生活了十幾年的單身女人,克哈蘭不覺得爬山有什麼危險的,也對勞倫斯的實力和智慧很有自信。
就算是遇到了麻煩,勞倫斯也會及時的撤退,這一點讓大家都很放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