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瀰漫不休的風雪。
陳水關外的南城門,一支浩浩的西蜀大軍,已經呼聲連天地趕到。
領軍的人,不僅是樊魯和弓狗,另外,還有山越人費秀,急急從成都過來的司虎,以及幕僚李桃。
在收到陳水關的情報後,這一次,隨軍的李桃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看著前方的北渝大軍。
按著最先的計劃,他是要配合樊魯這些莽將,以軍師身份定策,幫助夾擊常勝的數萬大軍。
當然,不僅是他,在後面的位置,還有他最得意的弟子韓幸,帶著一萬人掠陣,隨時會渡江迂迴,在判斷常勝的逃跑方向後,三路人馬徹底封死。
不料,主公從陳水關派出的人,送出的密信,卻說兩軍休戰,且在陳水關的北城門,北渝王常小棠,還陳兵十萬餘人。
這一場,若是繼續廝殺,毫無疑問,將是新一輪不死不休的局面。
當然,作為幕僚出身的李桃,也慢慢看清了局勢。真要打起來,局勢不明,常勝可能會敗……但自家的主公,也可能被徹底夾擊,逃不脫陳水關一帶。
“怎的?牧哥兒不讓打?”司虎罵罵咧咧。
“和談。”李桃凝聲開口。
“我談個卵,我卵都不談,我不管,我就要殺常勝小子,給青鳳老先生報仇!給小馬哥報仇!”
提了巨斧,司虎怒氣衝衝往前衝去。
李桃喊破了嗓子,都勸不住這頭莽虎。
可不曾想,當衝到撤退的西路軍附近,北渝陣中,又有一人騎馬而出。
雪幕之中,看不清模樣的司虎,只以為是鬥將,喜得怪叫連連。
“虎哥兒!”
司虎怔了怔,停了馬頓了好一會,聲音才哭咧咧地嚎起來。
“誒喲喂,我的常威小子!”
北渝軍陣中。
常勝的臉龐上,隱約有一絲不甘。若西蜀援軍沒有趕到,他或許能……
“小軍師,還要不要——”
“收手吧,外面都是蜀軍。”
仰面朝天,常勝嘆出一口氣,“這一次的交戰,各有勝負,但實際來說,西蜀的贏面更大一些,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北渝。”
閻闢在旁,也嘆了口氣。
……
“主公,該出城了。”
“知曉。”在城頭上,徐牧收回了遠眺的目光。沉默地轉了身,和陳盛一起,兩人往城牆下走去。
“主公,這些糧草與輜重——”
“糧草帶走,輜重毀掉。”
以現在的光景來看,援軍已至,哪怕常勝要起什麼壞心思,也已經晚了。聽說,按著常老四的意思,要退到西面二十里外。
這一場的冬戰,約莫是風雪太冷,終歸沒有徹底燒起來。不過,西蜀的戰略目標,已經往前跨了一步,跨過了大宛關。
至於恪州,則意義不大。失去了陳水關,放在以後,北渝那邊,肯定要調重兵佈防。這就意味著,江南方向,想要往前再進一步,極為困難。
“主公,若不然埋些火油,以後作為攻城的策應。”
徐牧搖頭。
在陳水關拉扯了這麼久,讓關之後,常勝肯定要檢查修葺的,埋火油的事情,並沒有意義。
而且,他和東方敬的計劃,原本就不在江南。這一次,不過是為了幫助老黃,才千里迢迢地趕來。
還是那句話,真正的殺招,是蒼梧州那邊,正在興建的海船。
只剩萬餘人的大軍,開始離開陳水關。
並沒有行多遠,騎在風將軍上,等徐牧出城一抬頭,便看見了許多張熟悉的臉龐。
樊魯,弓狗,李桃,還有正在和常威一訴相思的司虎……沒看見小狗福,但徐牧都不用想,肯定知道這小傢伙會帶著一支人馬,留在後面些的位置,提防有不測之事。
青鳳涅槃重生,明年開始,這位毒鶚先生的關門弟子,終歸要面世了。
“主公!”
“主公!!”
一眾的西蜀大將和幕僚,都歡喜地圍了上來。
“主公有無受傷?”
“無事。”徐牧寬慰了句,回過頭,看著風雪中的陳水關。認真來說,老黃當初的計劃,基本是成功了。算是攪亂了北渝的軍勢,讓東方敬在定州方向,奇襲打下了大宛關。
“牧哥兒誒——”
見著徐牧出城,司虎急忙踹開了常威,又衝著徐牧抱去。
“怎的,不在家哄兒了?”徐牧笑了笑,一個輕輕的爆慄,賞在了司虎頭上。
繼而,又轉過了頭,看向旁邊的常威。即便是個北渝大將,但西蜀這一邊的人,都沒有什麼惡意。
徐牧更明白,常威留在南城門的意義。
“常威,要不要入蜀,去看看傻虎的兒?”
“常威小子,成都又新開了兩家清館!”
常威臉色狂喜,剛要答應下來,卻又突然轉頭,看向了北面方向。
“不去,不去了,少爺還在等我。我若跟著小東家去成都,都沒人陪少爺喝酒了。”
言罷,常威一陣肉痛,脫了虎頭靴,摸了一錠銀子。
徐牧看得無語,這簡直了,和司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虎哥兒,給我那小賢侄的壓歲銀子……若哪日我娶了媳婦,也生了兒,你記得要還禮的。”
司虎急忙搶過銀子,轉了轉眼睛,裝模作樣地“嗯嗯”兩聲。
“小東家,傻虎兒,還有小弓狗,我這便走了。”常威嘆著氣,要上馬時,要跑回來,和司虎哭咧咧地抱了一個。直至最後,才抹著眼淚珠子,人與馬消失在風雪中。
……
“主公帶我來這裡,就為了屙一泡……”
“我從小就怕羞,所以跑遠一些。”常四郎抖了抖身子,繫好了腰帶。
“主公,大軍的附近也有林子,為何要跑這般遠,都跑到陳水關外頭了。”隨行的親衛統領,一臉的疑惑。
“你懂個卵。”常四郎懶得再扯,抬起頭,看向面前的陳水關。
那傢伙是猜到了?剛才在城頭上呆了這麼久。
“回家,明年再打。”
嘆了口氣,常四郎轉過身,往風雪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