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那面的年,過的是熱熱鬧鬧,大起大落。
雒陽這邊也是過年,不過卻平穩的很。
相比於長安那邊那麼盛大排場,雒陽這邊的新年低調了很多。
劉儉並沒有弄很大的排場來彰顯自己的文治武功,相反的,這個不在家過的年,他過得異常低調,異常親民。
今年這個年,他不能跟自己妻子兒女還有父母過了。
他在雒陽採辦了很多當地的土特產,派人送還冀州向父母、妻子道歉。
年關大節不能身邊過,劉儉心中非常的過意不去,他感覺自己對親人已經越來越疏忽了。
但是沒有辦法,隨著他的事業越做越大,掌管的州郡越來越多,他所要面對的壓力和事情也越來越多。
這是一種無法調和的矛盾。
若是劉儉,只顧家人,而不顧天下大局,也許終有一天,袁紹或是什麼其他的人就會攻破他的州郡,荼毒他的子民,囚禁他的妻兒……
所以,現在的劉儉必須要捨棄小家而顧全大家。
這個年關,劉儉主要是在兩個地方度過的。
首先就是在雒陽南門的郊外。
雒陽距離中原較近,而中原則是因為戰亂受到迫害最深的地方。
流民不斷的向著司州擁擠,導致司州地界的災民不斷的增多,而這些災民因為戰亂,地方州府無力招撫。
所以他們只能在司州過著風餐露宿,饑荒難耐,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這些流民的生存不但是一個問題,而且他們的存在還會對司州的民生造成很大的威脅。
劉儉坐鎮雒陽之後,在瞭解了這些情況之後,便召集當地的名門望族,希望各家都能捐獻糧食,在新年的時候賑濟這些災民。
劉儉的要求對於這些豪門望族來說,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百多年來,在這些望族的眼中,底層的鄉農氓首都是用來剝削和壓榨的。
這些人明明就是要被掠奪的物件,什麼時候各地家族還得捐糧食給他們吃飯?
再說,那些流民又都不是司州的本地人。
若是擔心他們在司州之地徘徊,官署派人將他們驅逐不就是了?
但是當這些望族將他們的想法側面的滲透給劉儉之後,劉儉非常的不高興。
於是,劉儉表示,全面資助司州建立系統性的水利工程之事,要暫時停停,待商榷研討後,再做實施。
先前經過一番商榷後,雒陽的閥閱豪族已經給劉儉付了一部分定金過去,本來就等著冬天過了之後,河北的水利專家團隊來三司州指導水利工程建設。
哪曾想到,劉儉這時候又起么蛾子了,要用這個事來威脅他們了。
雒陽望族的資金已經先投入進去了,姓劉的混蛋卻又要找理由延後。
這不是耍流氓嗎?
但問題是,現在這些司州的閥閱望族也沒有辦法,畢竟,他們需要指著劉儉來讓他們司州的農耕產業和水利技術達到新的高度。
與這個相比,捐贈出一些糧食賑濟災民就不算什麼大事了。
姑且忍耐。
隨後,在過年這段時間裡,雒陽城外一直都是劉儉指揮三軍將士,為雒陽附近的災民和流民分發糧食,穩定民心。
雖然此舉不能完全解決這些流民們的未來,但卻在這個冬日大大緩解了他們目下所面臨的重要生存問題。
劉儉連日來都是親力親為,在城外慰問那些前來領取賑濟的災民。
他的行為讓這些災民非常感動。
像是劉儉這樣的高層人物,對於底層的百姓來說,那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呀。
但是,就像這樣一位可望不可及的英雄人物,如今竟在城外,在這寒冷的冬日,在這獵獵冷風之中……親自為他們施捨粥飯。
而且他一待就是一天,毫不畏懼寒冷。
試問,誰的心中又不會對這樣的英雄生起感激之情呢?
在這個將弱肉強食體現到極為露骨的時代,能夠像劉儉這樣的人物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劉將軍對我等恩重如山啊!”
隨著一聲哭喊,就見一名年紀大概六七十歲的老者,一邊哭,一邊顫巍巍的在雪地中對著劉儉跪了下去。
那老者此刻確實是真情流露。
老人在兒女的攙扶下,發自內心的高聲呼喊。
“老丈,快快請起。”
劉儉急忙上前扶起了那名瘦骨嶙峋的老人。
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走道還是顫顫巍巍的,蓬頭垢面,面黃肌瘦,恐怕就算是在一個好的生存環境內,也是活不了幾年的人了,更何況是在這種冰天雪地的荒野之中露宿呢?
“老丈不要跪著,這災禍只是一時的,因為我們的大漢得病了,雖然病很嚴重,但是,劉某人一直在想辦法替大漢朝治病……你們要相信,大漢朝一定會越好起來的!我應諾你們,一定會治好大漢的頑疾!”
那老丈使勁的點著頭,淚滿前襟。
“我等小民什麼都不懂,但我等小民卻知曉,只有左將軍能夠救這個天下,也只有左將軍才能夠救我等的性命!左將軍,謝您了!”
雪地之上,一片一片的流民都開始向著劉儉跪下。
“左將軍,救救我們吧。”
“救救我們!將軍!”
“也只有將軍您能幫助助我等了。”
“求求將軍,救我們,救救天下吧!”
“我等小民並無過多奢求,只希望能夠有口吃食果腹,足矣……”
看著這些只是為了一口飯時就跪在自己面前發自內心哭喊的百姓流民,劉儉心中五味陳雜。
即使當了這麼多年的上位者,但他依舊還是一個從底層拼搏上來的人。
底層人的痛苦和無奈,他永遠都是最瞭解的。
或許這個世上最沒有錯誤,卻承擔著上位者痛苦的人就是他們了。
這些人有什麼所求呢?他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是想有一個家,僅此而已。
但是,上位者的剝削和利益爭奪,已經讓他們連一個容身之地都沒有了。
最基本的生存條件都沒了。
“繼續佈施,發粥!”
劉儉大袖一揮,對著身後的軍士吩咐道。
“諾!”
“將軍有令,諸位好好排隊,繼續領粥。”
“都拿好自己手中的容器。”
“不要爭,不要搶。”
劉儉長長的嘆了口氣,道:
“高堂搥鍾飲,到曉聞烹炮。
寒者願為蛾,燒死彼華膏。”
隨後,他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堅定,轉身向著城內而去。
“主公!”
到了自己在雒陽城內的府邸之後,沮授立刻向他稟報:“雒陽新任的太守陳杰,今夜在郡署安排了年關大宴,邀請主公及我等一眾河北官吏軍尉前往赴宴。”
劉儉卻是搖了搖頭道。
“幫我回絕了這位陳太守,今夜,我前往軍營,與將士們共同歡度年關佳節。”
劉儉的吩咐並沒有令沮授感到意外。
畢竟,在劉儉心中,自己軍隊的將士們可是要比一個什麼朝廷剛剛派人來接替盧植雒陽太守的人要重要許多。
身為一方牧首,身為持假節鉞的將軍,若是在年關佳節與將士們共同歡度,不但可以使劉儉的聲威大震,成為一段佳話,為劉儉揚名,還能鼓舞三軍士氣,令將士們對他們的這位主公更加的尊敬,也更加的親。
怎麼看怎麼都是跟自己的將士們過節要划算。
“主公放心,某家這就去回絕了那位陳府君。”
“對了,主公,還有一件事。”
“何事?”
“河東太守王邑派遣了兩名使者,前來參見將軍。”
劉儉揚了揚眉毛。
“王邑派來的使者,呵呵,想必是因為白波軍在河東侵佔郡縣的事情吧。”
沮授道:“想來是的,白波軍在河東起事,王邑身為河東太守,雖然手中有一些兵馬,然恐遠非白波軍之敵,畢竟白波軍在天下賊寇當中也是實力排前的。”
“彼來此定是向將軍求援。”
劉儉無奈的搖了搖頭:“按道理來說,我理應是答應他。”
“只是這白波軍現在的行動是有利於我的,而且也是我故意攛掇他們出戰的,你說我當不當支援他們對抗白波?”
沮授笑道:“若以常理度之,將軍是不應該出兵,只是將軍之所思,一向不循於常理,恕授猜不透將軍之所思。”
劉儉哈哈大笑:“既如此,就以年關佳節的理由讓這位使者再等等,讓我拖上一拖,年後再見使者,如何?”
沮授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無奈。
“將軍,此事只怕是不太合適。”
劉儉沒想到沮授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為何?”
沮授嘆道:“河東太守王邑這次派了兩個人來見將軍,其中一個乃是王邑組織的河東軍中的曲軍侯,乃是河東本地人,名叫徐晃。”
劉儉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驚訝,但很快就消失了。
徐晃……
“還有一個人是誰?”
沮授道:“還有一個人,乃是王邑的同胞弟弟,泥陽王家的二子王哀,也就是當年跟將軍一起在緱氏山一同學經的同窗。”
“此人亦盧公的門生,此番公為使者,私為同門相訪,難道將軍不見?”
“是他啊,泥陽王家老二,當年在緱氏山尿褲子的那個胖墩……”
劉儉伸手撓了撓下巴,露出笑容。
這河東太守王邑確實有兩下子,就怕自己派來求援的使者自己不見,於是就派出了盧植的門生,也就是自己的同窗。
在私情方面來講,這個人劉儉不能不見。
就算是劉儉不想見,盧植也必須要見。
“好吧,那就請河東的使者來見我……記住,不光是吾之同窗王哀,還有那位曲軍侯徐晃,吾亦要見到。“
“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