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德陽殿內,劉辯正與他麾下的這些臣子們,進行著針鋒相對的對峙。
劉辯這段時間自認為辦成了不少大事,自信心空前高漲。
而以楊彪,淳于嘉、王允等人為代表的朝堂今文系公卿,近來也因為拉攏了天子併成功阻止了劉儉成為撫遠大將軍而沾沾自喜。
天子和公卿們都很得意,自以為是,如今一旦發生了碰撞,那自然就是各不相讓,針鋒相對。
很快,就見楊彪,淳于嘉,王允,韓融,陰修,陰循等人紛紛站了出來,形成一股強大的勸諫陣勢。
“陛下,不可啊!”
“涼州之事,關乎天下走勢!不容兒戲啊!”
“關東之地,才是我大漢的根基。”
“是啊,根基不穩,何談拓展?”
“陛下,您還是太年輕啊!”
“萬萬不可因一時之氣而做出讓自己後悔的舉動啊。”
“……”
一眾朝臣們紛紛出言阻止,惹的劉辮滿臉通紅,藏在袖子中的雙手不斷顫抖著。
“諸位愛卿,為何故意攔朕!?朕乃是天授之人,權柄是為神授,朕乃是代替天神下臨治理這紛亂的凡間,爾等焉敢阻止天子!”
王允,淳于嘉等人聞言不由在心中暗哼一聲。
這孩兒……還天神呢。
“陛下若是強欲為之,那臣等就只能是以死相諫了。”
這話一說出來,不止是劉辯,連何太后的臉色也變了。
何太后是經歷過前朝之事的,他的腦海中想起了昔日劉宏閒來無事曾對他說的那些。
這些朝臣一旦有事情不如自己的意了,就會彼此勾結,擴充黨羽,向天子行之於死諫,同時利用自己世家的輿論優勢,將天子治的死死的。
當年劉宏所面臨的尷尬局面,今天又重新在自己兒子身上出現了。
何太后一想到這一點,心中就非常的不爽。
就見何太后緩緩地站起身,衝著這些在場的人喊道。
“天子何等身份,豈容爾等脅迫?”
“吾兒雖然年輕,卻有天人英主之姿。”
“這次想要平定涼州,也是為了大漢朝的千秋萬代著想。”
“爾等眼前只顧著及短期之利,卻難道看不到這長安西面就是涼州?涼州已經成為了我大漢帝都的一道重要屏障,昔日韓遂的叛軍東向就可以直逼關中帝陵。”
“我雖是婦人,卻也知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更何況是一個國家的帝都。”
“你們的皇帝是有聖君之資的!豈容誹謗?”
“文治武功,必將比肩高皇帝,光武。”
“你們只需要緊跟你們的陛下就得了。”
“我們的國家,不需要那些為了一己私利不顧國家大義的偽忠臣。”
“更不需要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當什麼撫遠大將軍的偽忠臣!”(劉儉在雒陽打了個噴嚏。)
何太后今日這話說的實在是有點兒飄了。
在場的一陣公卿士族們聽到這兒,聽了這話都不由愣住了。
他們不是因為何太后口中的話多麼有道理而愣住。
而是因為這女人講話實在是有點兒太不要臉了。
比肩高皇帝?
就他兒子那個逼.樣兒?
她心裡還有沒有點逼.數了?
當然,何太后有些話確實是實情,但是大漢朝多年以來的官場風氣就是不到最後生死相搏的時候,很多事兒大家沒有必要撕破臉。
何太后這是往撕破臉上嘮啊。
朝臣們,天子還有太后,在這個新春夜晚上演了這麼一出大戲,看的最樂呵的人,自然非董卓莫屬了。
李儒的計策果然是高明呀。
特別是當何太后說出了這些四六不著邊的話後,董卓更是樂得差點沒把酒從嘴裡噴出來。
難怪先帝劉宏到了後期的時候想要廢了她。
這娘們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何太后在今日這個場合說的話是有點兒太過分了,而且有點太滿太裝逼。
董卓這個時候要是不站出來的話,很有可能會讓雙方都下不來臺。
他們雙方都下不了臺,對董卓來說並沒有什麼大影響。
但是,劉辯所提出的西涼戰策,也是董卓下一步需要做的大事。
所以他也就看看雙方的笑話就完事兒了,該出聲的時候還得出聲。
別使計劃真的流產,那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便見董卓站了出來,他清了清嗓子,然後向著天子和太后的方向長長作揖。
“殿下說的不錯,陛下高瞻遠矚,能夠看清楚常人所不能夠看清之事。”
“朝廷如今是在關中,可不是在司州啊。”
“先前數代臣子若說要放棄涼州,那不過是因為有關中在都城的西側作為屏障。”
“都城若有危難,關中尚可作為戰略縱深之地。”
“但如今,我們的都城已經是在關中了。”
“若是涼州不寧,我敢請問諸公,長安城在西面的戰略縱深又何在?”
“天子為都城尋求戰略縱深與保障,又有何錯之憂?”
“這為何就成了亡國之舉了?”
“董某人用兵多年,伱們在座助人,哪一個用兵的本事能夠在我之上?”
“以老夫看來,陛下此舉,正合兵家之道。”
“實有大局觀也。”
說罷,就見董卓向著劉辯行禮:“老臣願意請兵前往涼州,替陛下掃平諸患,穩定時局。”
雖然對董卓掌大權很不滿意,但是他此時此刻的表現,實在是讓劉辯感覺非常舒服。
看起來董卓這個人還是得用啊。
朝中有董卓,諸公尚且不將朕放在眼中。
若是朝中沒有董卓,他們還不得把我直接拿下換了?
劉辯嘆道:“愛卿真忠臣也,西北之事便全部交付於愛卿了。”
“臣多謝陛下。”
楊彪見劉便和董卓當著眾人的面一唱一和,居然就把這麼大的事兒給定了,心中之怒氣自然是難以言表。
“陛下,您此舉實在是……”
“報!”
楊彪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喘著粗氣的一名使者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宮殿之內。
“陛,陛,陛下!陛下……河東急報,河東太守王邑……報!報!”
劉辯此時正與朝臣們對峙著。
眼見那使者居然在這個時候衝進了德陽殿,非常的不滿意。
“爾乃何人?今日乃是年關大節,正在此地宴請諸卿,爾何等身份,既然敢擅闖宮殿,莫不是找死乎?你當朕不敢殺人嗎?”
那使者遠道而來,再加上一直是在跑步中,此刻是上氣不接下氣。
“陛,陛下……我有河東……河東急報……”
也是不湊巧,那使者現在大聲喘著粗氣,急報二字沒有說清楚,讓人聽著有點像是“捷報。”
劉辮的臉上一瞬間又顯示出了洋洋得意。
“王愛卿真乃是大漢忠臣啊,這大過年的,還給朕送來了一份捷報,用以為助興。”
“只是河東那邊會有什麼戰事?能有這麼大的捷報,讓王愛卿連年關都等不了,就把戰報得給朕送了來?”
王允道:“王邑這些年在河東組織銳士兵營,為的就是對抗於夫羅以及張楊等叛逆……如今大過年的就把戰報送來,想來確實是有了一定的戰果,想給陛下一個驚喜。”
劉辯哈哈大笑:“王愛卿乃是朕一手提拔的英才,他在河東這麼長臉,實在是不枉費朕的一番苦心栽培啊。”
何太后笑道:“陛下乃是天賜的明君英主,陛下所用之人,必然都是當世俊傑,能夠成就功業自然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說到這兒,何太后冷冷的掃視著下方眾人。
“可笑,陛下如此天縱英才,有些人還要在陛下的治下鬧事,一會兒說什麼陛下定的國策,乃是亡國之策,一會兒又有些人要當撫遠大將軍……哼哼,真是不自量力。”
何太后這話著實是有一些指桑罵槐的意思,故意落人面子。
適才那些向天子諫言,不讓他將國策定往西涼的朝臣們,此刻皆是面紅耳赤。
一眾人臉色憤怒,但偏偏又無法突言直接反駁。
這何太后當真是個潑婦。
屠戶之女,確實難登大雅之堂。
眼見自家的母親讓這些眼高於頂的朝臣們都吃了癟,劉辯的心中真是痛快極了。
他吩咐一旁侍奉的小宦官道:
“將王愛卿送來的捷報給大家夥兒念上一念。”
“諾。”
那小宦官急忙噔噔噔的走下了臺階,從那河東的使者手中接過了那份所謂的捷報。
劉辯神氣活現的看著下方所有人。
一張臉就快揚到天上去了。
便見小宦官清了清嗓子,用盡全身力量大聲念道:
“臣王邑,冒死進諫!向陛下稟報。”
“十二月七日,白波軍郭太,攜眾三萬,攻破了聞喜縣,挾裹百姓十餘萬,打破了庫府,奪取了輜重。”
“十二月十三日,白波軍楊奉率兵兩萬,攻破了大陽縣,武庫與糧倉皆為白波軍所奪,另外,有數十萬百姓被楊奉挾裹。”
“十月十七日,白波軍胡才率兵一萬,攻破楊縣,奪取了馬匹輜重無數。”
“另,臣有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需要向陛下稟報。”
“白波軍此番大肆在河東劫掠州郡,並非普通的奪取輜重養兵,而是確有佔據州縣,與我朝對立之心。”
“而且白波軍的郭太打出了剷除偽帝,擁立正統君王的口號……”
那小宦官依舊在朗聲讀著那封奏報。
殊不知,現在整個德陽殿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在場的朝臣們一個個心都開始突突的亂跳。
劉辯本人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白波軍造反,佔據縣城,奪取武器輜重,在河東大肆鬧事……此事雖然可惡,但多少還是朝廷的臣功們能夠接受的。
但是郭太打出的造反理由就讓人有點心驚了。
什麼叫偽帝,什麼叫正統君王?
“根據臣這近一段時間的查證,河東各縣確實流傳著一個民間傳聞,而且傳聞的速度非常快。”
“這個傳聞的內容就是當年大將軍何進為了不讓先帝立陳留王為儲君,而聯合太后暗中脅迫先帝,謀害儲君。”
“而且即聽聞司州到處冒出天文石碑,據說是各地的農民在冬日清雪之時,在掩埋的雪中尋出,石碑之上刻的都是天文神符,只是有一些粗淺的人間文字。”
“那粗淺的文字寫的就是……”
“住口!”
適才還是洋洋得意的劉辯此時徹底的失控了。
他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慌張。
“陳留王協當立……”
小宦官的嘴皮子實在是太快了,最終還是沒能剎住車,將最不該唸的一句話當著滿朝文武唸了出來。
一時間,是才還是熱鬧非凡的德陽殿,此刻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的人都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