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黃巾起義的時候,劉儉家鄉涿縣組織起來的義軍,已經解散了,那些自發性組織起來的民兵,各自得到了賞賜,解散為農。
不過涿縣義軍的名單,劉儉手中有一份,只是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
當天晚上,劉儉就寫下了一封書信,派心腹送往涿縣,告知簡雍和自己的父親劉周,不可斷了與涿縣義軍主要領軍人物的聯絡,要不斷的打聽義軍主要士卒領頭者的近況。
逢年過節要有禮物往來,如果誰家有了困難,該施以援手的時候,就要施以援手。
安排完了這件事之後,劉儉就又書信一封,派人送往了中山國無極縣的甄家。
甄家的商貿在河北做的極大,涉及馬、米、鐵、布帛等諸多行業,在冀州乃至於河北,很多涉及到民生的商業,都與甄家或多或少的有些關係。
但甄家雖然行商,卻並非是真真正正的商賈,相反的,甄家實是官宦高門,家中亦世出兩千石官員。
這是東漢官宦之家與西漢前期最大的一點不同。
西漢時期,商賈受盡壓制,特別是漢武帝時期鹽鐵專賣,迫使大商賈退出商業活動的主要陣地,使漢武帝時代的“抑商”政策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但自武帝后,大漢“抑商”政策逐年開始動搖,鹽鐵專賣時禁時放,大官僚之家皆開始經商,很多官僚家子弟開始操縱心腹經營屠宰業及賣酒,到了西漢元帝時期,官僚經商成風,諸曹侍中以上往往私販,官僚、外戚經商形成風氣。
到西漢末年,民間商業活動已甚是活躍,各地重新出現作為上層豪強的富商大賈。
東漢王朝更是在商人地主們的支援下建立的,百年更迭進展,商人與官宦早已不分彼此。
西漢武帝時期商人位末,但是到了東漢時期商人的地位已是空前提高,權貴家族幾無有不商者。
中山甄家和遼東公孫氏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不但是世有兩千石之高門,且還是河北赫赫有名的大商巨賈。
而依靠馬業起家的涿郡劉氏,在聯合了蘇雙,張世平等一眾成立了河北商貿後,與甄家的交易也逐漸增多,合作愈發的順暢,在某種意義上而言,雙方已經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好夥伴。
兩家可算是親密無間。
中山國與常山國中間只隔著一條滹沱河,地域極為接近,從無極縣到常山不過只有百里之地,若是單人快馬,一日時間便至,若是正常行軍,一般也不會超過三日。
因此,若是常山的義軍可用,倒是不妨在中山甄家採集一批鐵器和馬匹,用來武裝義軍。
真定縣南臨滹沱河,西臨太行山脈,地理位置比較特殊。
因為靠近太行山脈,而如今的太行山脈,已經成為了氓首流民的聚集地。
在冀,並,幽等地生活不下去,無能力繳納口算的黎民皆遁入太行,縱然不是山賊,也成了黑戶,在一定意義上來說等於脫離了漢朝的統治。
而太行山脈中的土地少有開發,雖有可開墾之田,但畢竟不如搶來的快。
因此西臨太行的真定縣,就成了太行山中賊寇主要瞄準的縣城之一。
劉儉與孫瑾、劉暠帶著一眾親信來到了真定縣。
時有真定縣令見兩級上官皆至,不敢怠慢,帶縣中諸吏出縣城二十里相迎。
見了真定縣長,劉儉作為州牧,一邊對他守護真定縣,抵禦賊寇的政績做出了肯定,隨後又向對方詢問關於褚燕和地方義軍的情況。
一說到褚燕,真定縣長的嘴就有點管不住的,絮絮叨叨的給劉儉從頭說起。
果不其然,真定縣的情況也和別的地方一樣,鄉里之間諸家族關係極為緊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那褚燕所在的褚家,在鄉中有田有糧,而褚家人對待鄉鄰又頗為仗義,在災荒之年總是會拿出家中餘糧和餘種分於眾人。
褚燕年紀雖小,但在鄉里間卻已有豪傑之名,他和其父團結鄉里,結交遊俠,廣佈恩義,頗有聲望。
但是近些年來,天災人禍,河北災情不斷,真定也受災情影響,餓死了不少人,褚燕所在的鄉中良田多為郡中高門所兼併,適逢災年,餓死之人極多。
如今又逢著張角起兵,黃巾軍殺來,劉暠和前任的常山國相棄國而走,所謂上行下效,地方縣長唯恐被黃巾所殺,亦紛紛四散,常山國中的政府機構形成了真空狀態。
在這樣的情況,褚燕和其父召集鄉鄰與他們遁入山中避難。
褚燕的父親本來是打算在黃巾之亂後回真定繼續安居的,但沒想到這在山中待了一段時間,突生寒疾,沒幾天便撒手人寰。
褚燕卻藉口其父乃因地方官吏暗害而死,誓要起兵報仇,其時正好黃巾為劉儉,皇甫嵩等人擊潰,常山國的官署又處於真空狀態,於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褚燕登高一呼,從者入流,很快便在真定以西的太行山脈中拉起了一股勢力。
他幾番往來真定,又在周邊打劫,不斷的武裝著自己的隊伍並召集人手,別看他年輕,駕馭屬下卻頗有一套,萬人的隊伍竟被他管的明明白白兒。
雖然褚燕主要遊走與太行周邊諸縣,但真定是他的起事之地,故而他來犯真定的次數最多。
如此做,一則是為了招呼與他志同道合之人,擴大隊伍,二則真定縣中有幾家豪富昔日與他有仇,褚燕如今左右已經成了反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殺掉奪取家資養人,才是正道。
也別說,褚燕往來真定幾次,確實招呼了不少人願意隨他進入太行,他那一萬人的隊伍中,有半數以上都是真定的鄉人。
聽了真定縣長的敘述,劉儉嘆息道:“這個褚燕雖然年輕,但行事甚有章法,避實就虛,深通兵法之妙,你的真定縣署還沒被他打下來,著實是你的幸運。”
真定縣長擦著額頭上的汗,道:“方伯所言極是,說實話,真定官署之中,並無可用之兵,皆仗著本地鄉勇,自發組成的義軍,與之相抗,才能擋褚燕於縣城之外,不然某這顆頭顱,怕是早就被人砍下去了!”
劉儉問道:“義軍是何人組織的?”
“回稟方伯,能組織義軍者,自然是咱真定的好人物,其人雖也年輕,但也是一方豪傑,在鄉里中的聲名威望不在那褚燕之下,也虧了有此人坐鎮,若不然,怕是諸鄉一大半的俊秀男兒,都得被褚燕拐帶了當賊去!”
“何人?”
“此人姓趙名珺,字子圭,也是年方雙十,實乃是方圓百里的俊秀豪傑!若非是他,真定早就完了,末吏已經召他來縣署了,稍後方伯就能見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