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府中,袁隗坐於正堂之上,下方坐著一眾袁家子侄輩。
廳堂之中一片寂靜,落針可聞,所有的袁家子侄此刻都有些不安,他們一會看看袁隗,一會又看看對面坐成了一排的袁基,袁紹,袁術三兄弟,都不知該應如何開口。
故而此時,大家也只能選擇閉口不言。
誰又能想到,這一次袁基居然弄出這麼大的動作。
用上祿長和海的上奏作為引子,來要求陛下解除黨錮?引起了數不清的連鎖反應。
此事事前並未經過袁隗,乃是袁基專斷之行。
等袁隗知曉這件事後,一切都已經在操作執行之中,他也只能夠放任自流,讓袁基去操作這件事。
此事到了如今,參與到當中的人越來越多,袁家動用的人脈也越來越多,不僅僅是袁基,包括袁紹和袁術等人在內,袁家二代子侄輩也有很多響應了袁基。
袁隗心中明白,這一仗若是成了,袁基在士人中的聲望將空前響亮,而他此番動用的袁家故吏,也將會因為此事對他心服口服,繼而連成一片。
此事若是能成,對於袁家而言,當為百利而無一害……但袁隗卻第一次,希望劉宏能夠堅挺一下,將袁基的上奏駁斥回來。
因為袁基此舉,也在一定程度上架空了他。
黨錮解禁,勢在必行,這是大趨勢,這次解不了,還有下次,不著急。
“叔父!”
隨著一聲叫喊,眾人皆將注意力轉向了門口處。
乃是袁家二代的袁敘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眾人紛紛轉頭看向袁敘。
關鍵時刻到了!
今日袁家一眾人在此,就是在等候北宮那邊的訊息,今日包括九寺與郎署在內的共計六十餘名朝官和議郎,一同前往皇宮,再次勸諫皇帝劉宏解除黨錮。
今天這一次勸諫的規模浩大,可以說是袁基一次的重拳出擊,今日事成,則袁基的聲望大漲,袁氏二代宗長或將名傳諸郡。
就看皇帝能不能挺得住了。
“宮中情況如何?”袁基沒有詢問,反倒是袁隗第一個張口。
袁敘忙道:“叔父,諸位賢兄,陛下已經下詔,黨人禁錮自從祖之後,都可得到解除。”
“好啊!”
“好!”
“陛下終於鬆口了。”
“如此,今日此舉可算是大勝了!”
雖未完全解除黨錮,但毫無疑問,多年來對於士人群體來說,今日這個訊息可謂是最為振奮的一個了。
袁隗愣了一會,終究是在心中長嘆口氣。
下一輩的袁家兒郎們盡為英傑,便是他一直以為可以聽他話,順從他所指明道路的袁基,竟也如此厲害。
此番上奏陛下解除黨錮,不論是時機亦或是方法,拿捏的火候都是分毫不差。
就連老謀深算的袁隗也不得不佩服的說一句,袁基之能,還在他本人之上。
特別是這許多年,袁基深藏不露,袁隗根本就沒看出他有這樣的能耐。
如此擅藏之人,還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實在是了不起!
聽袁敘說完後,眾兄弟們紛紛拱手稱頌袁基。
袁基也不謙虛,欣然接受了眾人的稱頌。
隨後,卻見袁基向著袁隗拱手道:“叔父,此事事關重大,身系諸多海內名士是否可以入仕於朝,多年來針對黨人之事,基一概不問,只是時至今時,黨人解錮之事在朝中無半分推動,侄兒為大局計,不得不出手,如今大事已成,侄兒願領受責罰,還請叔父施之以宗法。”
看著面前向自己請罰的袁基,袁隗既感好氣又是好笑。
這種時刻,你向我請罰,豈不是要將老夫置於爐火上燒烤耶?
你為解除黨錮開啟了一條通路,賢名廣佈於朝野,老夫又豈能做那惡人?
“士紀,莫如此!”
袁隗緩緩開口,老懷大慰地道:“自兄長故後,族中諸事皆由老夫一人承擔,本想讓你當個守業之主,由老夫為你開闢前路,但今日方知,是老夫看錯了你,以侄兒的能力,足矣承襲袁氏諸業……”
“唉,老夫老了,心氣不高心眼也不寬了,有些事確實應該放任給你們去做了。”
說罷,卻見袁隗環視一眾袁家二代,道:“從今往後,老夫只管朝中份內之事,家族中事,皆有士紀把持決斷,若有難斷之事,再來詢問老夫便是!”
袁基聞言忙道:“當此時節,叔父豈能激流勇退?袁家諸事,離不開叔父!”
袁家笑呵呵地道:“莫如此說,老夫原先對汝等確實是放心不下的,然經此一事,老夫已是看明白了,汝等後背皆已成材,各有所長,老夫這等年紀若還把持著族中之事,卻不合適了。”
說罷,他環視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自家的三個兒子身上。
“汝三人,可拜大兄!”
隨著袁隗的話說完,就見袁德、袁東、袁盈三人起身,來到了袁基的面前,向著他長長作揖。
袁基急忙伸手,虛扶三位從弟。
“叔父,太常署、廷尉署、少府皆有空席,三位賢弟沉寂已久,如今時局大好,正可入朝參政,以忠國事。”
袁隗點了點頭:“伱既已掌袁家,那一切自然由你負責便好,你們三個,還不謝謝兄長!”
袁隗三子異口同聲道:“多謝兄長提攜。”
袁基笑道:“不必如此,咱們兄弟一同振奮袁家,今後汝南袁氏,定是前途大好!”
袁家一眾人議計完畢,眾人紛紛起身向袁隗告辭。
待眾人離開之後,袁東遂問袁隗道:“父親,今日在從兄面前,為何讓權?還讓我等三人尊其意入三署?父親前番之言,莫不作數了?”
袁隗搖了搖頭,嘆息道:“終歸是我小瞧了他,本是龍虎雄才,我卻將他看為守成之輩,唉,是為父眼拙了……這次黨錮解禁,士紀風頭正盛,當此時節,爾等必須追從,也好為將來搏個好出身才是!”
袁盈低聲道:“父親,如此我等一房,兩代之後,必將淪落為袁氏偏流……”
“技不如人,徒增奈何,正因為如此,今日才讓你等拜服,日後也好能多承其照顧,且好好跟著士紀振興袁家吧。”
“喏……”
……
……
與此同時,劉儉則是準備好了一份奏呈,直入尚書檯去見其師盧植。
這份奏呈,是劉儉揭發檢舉他越騎營中司馬成浮,以及另三十七名佐吏剋扣軍中糧秣、中飽私囊的奏呈,奏呈中有理有據,有條有理,也算是一擊必中了。
不過……
在劉宏治下的時代,朝廷對於官員貪墨之事,懲處並不嚴苛,畢竟皇帝都是‘向錢看向厚看’的德行,下邊的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再說大家都是出了修宮錢才走到今日這個位置,若是不讓大傢伙貪,那今後誰還來西園買官了?
故而在這個時節,貪墨營私不算是大罪過,不過也不能擺著明面上說,畢竟朝廷方面也不能直接鼓勵大家去貪汙腐敗,說白了,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這個年代才是真正的十官九貪,別管是在哪個府署混飯吃的,基本上是一抓一個準,所以劉儉才能很快的蒐羅到手下營中人貪墨的證據。
但是,若要以此理由,將他們撤職查辦,似乎有違這個時代官場的規矩。
於是,盧植好心的將這件事指給了劉儉,告訴他,陛下很有可能不會理會劉儉的這道奏疏。
但劉儉卻知道,陛下一定會準了他的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