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兄,你這買賣做得精明,五兩銀子就買了個異人做家奴。”
離開之後,看著房洪派隨從把人送回府,李樗不由得無奈搖頭。
房洪聽了,不以為然:“買回去後我還得花錢給他治病療養呢,這萬一要是挺不過來,又得虧他家一筆燒埋費,沒來由的晦氣!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不過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個賭字,要真那樣,我也願賭服輸,花點銀子打發得了。
對了,冠雲,下一戶人家出的異人似乎也是個孩童,同樣因為招惹詭譎突發惡疾,不知道能否養得活,你乾脆跟我一樣買回去養著算了。”
他說到這裡,壓低聲音道:“這種事情可能有些犯禁,但在場的都是兄弟夥,就算看到也不會到處亂說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
李樗聞言,心中微動:“看看情況再說吧,要不然,乾脆也由你買了去。”
房洪自嘲一笑,道:“我倒是真想兩個異人都買了去,但我們同來辦差,好處全佔了可不行。”
李樗微微搖頭:“我考慮的不是這些。”
“那是什麼?”房洪有些奇怪。
“你想想看,異人天然便是解決詭譎事件的主力,對吧?”
“沒錯。”
“如果所有異人都能適當分配異寶,契合相性,共享訊息,聯合起來對付邪魔與詭譎事件,那麼人類必定能夠大勝。
但結果卻是,大部分人都不會得到契合自己的異寶,也不會擁有足夠的權柄和力量,甚至連各種訊息都是秘密,導致歷來交鋒一敗塗地。
更有大難當前,你我這樣的豪強大戶都在積極拉攏和收買各種各樣的高手,納為私兵,藉以自保。
這是損公肥私之舉,長此以往,這大乾天下……實在堪危!”
房洪默然好一陣,才道:“那確實,咱們這麼幹,是有些不好。
但世道如此,誰又能夠置身事外,舉世皆濁而獨清呢?
要真不自私一些,整天憂國憂民,救苦救難,很快就會被淘汰的。
而且,也不可能所有異人都有官做的,朝廷可養不起那麼多官,能夠做我等家奴,總比那些民間異人活得長久吧。”
不久之後,眾人來到朱雀大街中段的崇業坊,在里長的帶領下往裡曲窩棚區的貧民窟而去。
一名隨行的錦衣衛頭目看著四周一片破敗不堪的樣子,感慨道:“我本以為聖都百姓都是富庶豪民呢,沒想到也有窮人啊。”
李樗和房洪聞言不禁莞爾:“這就是你們外地人對聖都的印象嗎?”
頭目道:“那當然,我打從被調入這裡就聽說過聖都居,大不易的說法了,還曾經想把自己的別號改成居易呢!”
房洪道:“那這大可不必,白總旗你也姓白,改個別號就跟大詩人白居易一樣了,而且你吉人自有天相,不用改名號也有那份福運的。”
頭目聞言,自嘲一笑。
他知道房洪是在安慰自己呢。
如今幾人因著公事同行辦差,算是小有交情,但實際上,桉結之後就再不會有什麼聯絡了。
之前那些異人,有人當官,有人為奴。
自己和這些權貴出身的子弟,何嘗又不是一樣同人不同命?
此後眾人又聊了一些,很多人的看法還是有失偏頗。
實情是聖都本地也多有居不易者。
因為一些歷史原因,聖都居民也不是個個都有房有地,住在三進四進大院落的。
有些人家或許祖上曾經闊過,但一兩百年傳承下來,子子孫孫分家奪產,也就只剩下一兩間懸山房了。
源於一族的人家佔據著一整座大院,叔伯兄弟家長裡短,這還算是運氣好的,有些只剩下地皮,就只能租借別人家的房子來住,甚至自己在空地上搭個窩棚。
這般破落戶所住的地方難免髒亂,一群人在外面街上下了馬,走進去時,止不住的皺眉。
由於土木結構的房舍年久失修,早已崩塌,花不起錢財重新蓋房的窩棚民們就在原址清理出一片地方,利用原本的牆根搭起棚頂。
這種東西漏風漏雨,僅得暫時容身而已。
無人疏通附近的溝渠,各種生活汙水,便溺四處亂排,有些地方連路中間都有大片大片的汙水橫流,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沿途也常見各種生活垃圾堆積,隨意的傾倒在巷子裡。
眾人走過的時候,甚至看到一些肥碩的老鼠就在那裡堂而皇之的尋覓食物,見到人來也不怎麼害怕,只是暫時停止進食,一雙賊熘熘的眼睛盯著他們,彷彿在警惕看著這些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處地方的陌生人。
也虧得現在天氣還沒有轉熱,暫時看不到什麼蒼蠅,但可以想象的是,到了夏天必定更加惡劣。
這地方,真的是人能夠住的嗎?
眾人心中不由得生出這樣的念頭。
但轉而一想,聖都富庶,偶有周邊鄉民遇到災荒,前來乞討求活,更加的悽慘。
窩棚戶窩棚戶,好歹還有個窩棚可以住,小風小雨能夠遮擋一下。
那些個流民,乞丐,直接就睡大街了。
多虧了大乾還處在太平盛世,常有官家和富商大賈施粥,暫時難見大規模的餓殍,但一些年老體弱,患有惡疾的,隔天就成了路倒,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他們雖然沒有怎麼親眼目睹過路倒,但從坊間傳聞,說書戲文,各種流言都曾聽說過。
“裡面就是小人上報的那戶人家了。”
里長堆著笑,把李樗等人引到裡面一個擁有著兩面矮牆的窩棚前。
有個面帶菜色的民婦正彎著腰,費力在那裡春著一些稻穀,見那麼多人過來,不由慌忙起身。
“張氏,你家的蘇三妹呢?”
里長開口詢問道。
“官爺,你找蘇三妹做什麼?”
張氏面色蒼白,顯得有些慌亂道。
里長喝罵道:“廢什麼話,問你什麼就答什麼!”
張氏慌忙道:“我……我把她賣了。”
“什麼?”眾人不由得吃了一驚,“賣了?”
里長連忙道:“怎麼就賣了?”
張氏聞言,委屈得都快要哭出來了:“都快活不下去了,還不賣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