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期末考試（3）

顧辭將白麓送回家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一個人來到了a市的海邊。此時正值黃昏，夕陽西下，橘黃色的暖陽撲灑在寬闊的海面上，泛著星光，鹹鹹的海風裡夾裹著炎熱的熱氣輕柔的向岸邊吹來，吹亂了少年的黑髮，少年的影子也被拉的長長的，顯得十分孤寂。

很快顧辭的目光就被不遠處的動靜給吸引住，那是一家三口，小男孩大約5、6歲的樣子，正在開心的坐在沙灘上挖沙子玩，站在他旁邊的父母也陪著他一起玩耍，還時不時逗得他開懷大笑，三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幸福美滿也不過如此了。

自己小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時光嗎？顧辭不禁反問自己，可就連他自己也早已記不清，自從十年前那一天後，一切都變了，記憶裡只剩下寄養流轉在各個親戚家裡，天天看人臉色不用說還時不時會被心情不好的親戚打一頓，也成為所謂的堂兄妹們的撒氣包，因為他們知道就算動手打了自己，他們的父母也頂多只是口頭教訓一下，並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的懲罰。他那時長期吃不飽，跟同齡人相比身材要瘦小很多，自然沒什麼力氣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就算自己還手贏了，也只會換來大人們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將他關進小黑屋不給飯吃的下場。所以後來他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能夠吃上一口冷飯剩菜，就再也沒有還手過，身上總是有大大小小的傷，那些親戚為了防止讓別人懷疑他們虐待自己，還會專門挑被衣服遮擋住的地方動手。要不是礙於會被旁人說閒話，他們根本就不會收養自己，在他們眼裡只要自己沒有死在他們家就行了，至於其他的根本不重要，自己從小就被當成掃把星。

那時他唯一的慰藉就是獨自一人來到海邊，吹著海風，聽著海浪拍打海岸的的聲音，這裡沒人能找到他，心裡也會平靜下來。

可這事還是被人捅了出去，學校裡的學生都知道了他現在只能寄養在別人家，任人欺負沒人管，於是他們也經常打罵侮辱自己，把他的課本撕碎扔到垃圾桶裡，又或是故意剪壞他的書包，把他的課桌椅子丟到垃圾堆裡等等，就連學校老師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讓他就算被人欺負也不會有人找到學校來替他鳴不平找回公道，他現在就是一個可憐沒人要的人。從那時起，他就厭惡起學校，厭惡這世間的一切。

再到後來，他初中畢業，個子開始抽條長高，也不再一味隱忍，那些堂兄弟們就不再敢肆意欺負他。初三暑假在一家電腦維修店打零工時發現了自己的計算機天賦，順理成章成為了一名駭客，並靠著做駭客賺來的錢最後搬出了親戚家，搬家那天他當著大人們的面狠狠的揍了堂哥一頓，親戚指著他直喊他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原本打算不上高中，但之後接的一單任務讓他與秦景堯相識，對方見到他時看到他還只是個學生詫異了下，後來無意間知道了他不想繼續上學後，就不知從哪弄來了一中的錄取通知書給他，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說道：

“小辭，或許這個世界現在讓你感覺很糟糕，但只要繼續走下去，你一定會邂後美麗的風景，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而放棄了自己心中的光。”

之後他上了高中，但仍然不喜歡學習，後面在學校裡又結識了衛海和周彥，更重要的是現在自己又認識了白麓。如果自己當初沒有輾轉在各個親戚家中，沒有去電腦店打零工，沒有去當一名駭客，沒有聽秦景堯的話繼續唸書，是不是也就與他們相錯過了。

這一瞬間，顧辭突然釋懷了，他的身邊已經不知不覺中多了一群重要的人，如果小時候的那些痛苦經歷是能擁有現在這些的考驗的話，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選擇先去經歷那些苦。

不知不覺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海風吹來讓人在夏日仍感覺絲絲寒意。

海灘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除了正中間有一頂大燈亮著外，其他沒有照射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顧辭正好站在明暗交界處。

此時電話響起。

“小辭？”低沉穩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

秦景堯聽到電話裡還傳來海浪拍打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小辭，宋醫生今天來a市了，明天你有時間嗎？我讓修筠帶你去見他，距離你上次跟宋醫生見面已經過了半年了吧。”

電話裡一陣寂靜，誰也沒再說話，秦景堯十分耐心的等待著，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發生這種情況。

過了好一會才再次傳來一個聲音，“知道了。”

秦景堯詫異挑眉，沒想到他會答應的這麼快，他本來做好了持久戰的，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顧辭沒聽到他回話，便準備結束通話電話，秦景堯這時也反應過來又說了句：“我讓修筠現在去接你，不許拒絕。”

顧辭抿了抿唇，結束通話了電話沒有反對。

很快林修筠就被秦景堯的一通電話從市中心直接一路開車來到海邊，身上還穿著沒來得及換下的西服，看樣子是剛從哪個宴會上跑出來的。

看出了顧辭的不對勁，他也收起裡平時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懶散模樣，剛準備開口想說幾句安慰話，就聽顧辭開口問道：

“你喝酒沒？”

“沒有啊，怎麼了？”林修筠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哦，沒什麼，就是怕你喝酒開車出事故，我也跟著遭殃。”

看著顧辭十分澹定的說出這氣人的話，林修筠一時語塞，自己可是實實在在透過駕照考試的，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這點常識他這麼大個人了，還能不知道？

顧辭看到他沒再像之前那樣緊繃著臉嚴肅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無聲的笑了下。

林修筠也馬上反應過來，知道了他的用意，帶著幾分痞氣說道：“那就請賞臉上車吧，顧大神。”

將車停靠在顧辭小區樓下，還是不放心的問了句：“要不今晚我還是留下來陪你？”

顧辭瞥了他一眼，眼神裡赤裸裸的拒絕。

“你真的確定你一個人沒問題？我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就行。”

“不用。”

好吧，林修筠也不再堅持。

“那我明天早上再過來接你，你要是有什麼事就跟我打電話，放心我24小時都開機。”

顧辭沒再說話就下車離開。

等到顧辭走後，林修筠原本滿帶笑意的面容一下子又變得嚴肅起來，眉眼間還流露出一絲擔憂。

車內電話響起，林修筠有些煩躁的接起。

“林少，您還過來嗎？大家都還等著您呢。”打電話的人語氣十分客氣。

“去個屁。”林修筠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也是一臉懵逼的樣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對方這麼生氣，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邀請到林修筠參加這場宴會，結果才剛開始沒一會，林修筠就有事走了，可以說這場宴會上來的a市的各個有頭有臉的人都是衝著他來的，這下主角走了，他們還呆在這幹嘛。

林修筠並沒有離開，在車內抽了跟煙，撥通了一個號碼。

“景堯哥，我把小辭送回家了。嗯，我知道，我已經跟宋醫生聯絡了，約的明天早上十點。好，我會多注意他的情況的。”

打完電話，林修筠長舒一口氣，又在車裡坐了許久才開車離開。

而電話那頭的秦景堯也始終放不下心，自己現在偏偏又在外地暫時趕不回去。

第二天一早林修筠就來到顧辭家，剛敲了聲門，就聽到屋內傳來狗叫聲，不好，自己都忘了顧辭他家現在養了一條狗。

沒過一會，狗叫聲就停止了，顯然是被主人給制止了，這時門也開啟了。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只好上來找你了。”

顧辭開門讓他進來。

林修筠將手裡買來的早餐擺放到桌上繼續說道：“我跟宋醫生約的是上午十點，我們開車過去大概需要一個小時，不過晚一點去也沒問題，你要不再睡會？”

“不用，我等下在車上眯一會就好。”

“行，那你簡單收拾下，把早餐吃了我們就出發。”

林修筠剛打算坐到沙發上等他，就只見顧辭將桌上的狗繩遞給他。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遛狗。”

“哈？”

“是你打擾到我睡覺的，而且你現在又沒有什麼事，它也要出去了。”

好吧好吧，林修筠認命的接過狗繩蹲下身去給小狗身上帶，卻沒想到它還認生，拒不配合，小腿連踹了幾腳林修筠。

顧辭挑眉，極輕的笑了下。

和宋醫生的會面一直到下午一點多鐘才結束，林修筠也坐在門外焦急的等了這麼久。

宋醫生全名宋嘉慕，是國內著名的心理專家，有著豐富的經驗，半年前在秦景堯的安排下見過顧辭，可是那次談話的結果卻並不好。

林修筠見顧辭從裡面出來，神情依舊跟平時一樣，讓人看不出什麼，再望向後面的宋嘉慕，也是一副不顯山不顯示的沉穩模樣，心裡一下沒了準，不知道他們這次談話進行的是否還順利。不過顧辭在這裡，林修筠也不好直接開口問。

“宋醫生麻煩您了，那我們就先離開了。”

宋嘉慕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盯著那個依舊冷澹的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無論自己說什麼，對方都面無表情，拒絕跟他溝通，似乎什麼都不會引起他的注意，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雙冰冷的眼睛，將所有的一切都排斥在外面，就這樣一直僵持了一個多小時。不過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樣了。

這時秦景堯的電話打了過來，“宋醫生，小辭情況怎麼樣？”

“秦先生，之前也跟您說過，顧辭的睡眠障礙主要是心理原因導致的，現在來看雖然表面上跟半年前相比已經有所改變，但其實這種表現並不穩定，也就是說只是一層假象。他的內心仍然很脆弱，甚至可以說比之前更甚，他現在這個情況有好也有壞。好的一面是他開始試著開啟自己的心扉，我想導致他做出這個行為的契機很有可能是一個人的出現，而且是個對他很重要的人。但同時壞的一方面是，一旦這個能影響到他的人出現什麼變故，比如突然的離開或是其他的神秘，那麼顧辭到時候受到的心理創傷就是雙倍甚至更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下次可以見到那個人，來做進一步的瞭解。”

“好，我知道了。”

秦景堯坐到椅子上，手指敲打著膝蓋，想著宋嘉慕剛才提到的那個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