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輝手裡的茶水差點沒灑了,一臉的哭笑不得。
“師弟,你是讀書人啊。沒聽過一句話嗎,子不語怪力亂神!街邊算命先生大多是騙子,為了幾文錢胡說八道的,你居然也相信!”
邰永寧有些急,但又不好說出真相,只能繼續勸說。
“師兄,有些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是沒有算命先生這麼說,平日小心謹慎一些總沒大錯啊!要知道,什麼都沒有性命重要,是不是?”
宋輝還想說幾句,但見邰永寧額頭都蒙了一層汗,神色裡滿滿都是焦急和擔憂,他又把話嚥了回去。
當日聽說邰家把從南邊運回的新糧種子,分給村人和周邊百姓的時候,他正在父親身邊。
父親就對邰家讚不絕口,說邰家仁義,是能造福一方的好人家。
他當時還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只是種地而已,頂多是鄉鄰間得個好名聲罷了。
後來縣城周邊的百姓往南逃荒走了不少人,處處顯出動盪之相,但自家莊子的管事回來稟報,卻是平安無恙。
歸其原因,就是邰家分了高產種子,莊子附近百姓有指望,都沒有去逃荒。人口多又日子興旺,自然也就安定。
他才明白,邰家老爺子的遠見,進而心生敬佩,甚至打算父親去邰家的時候跟著一起拜訪。
沒想到,伍先生收弟子,邰家的小子居然成了他的師弟,讓兩家的交情更進一步。
如今,這個師弟僅僅因為算命先生的一句話,就對他如此緊張。
他這心情真是複雜,高興又有些不知所措。
“好,師弟,我一定會多加謹慎小心。”宋輝拍了拍師弟的肩膀,安撫道,“再說,白日裡咱們都是一起上課,就是有事,師弟也能幫我,是不是?”
“師兄,你們說什麼呢?”齊鳴和滕譽從外邊進來,聽到一個尾巴,齊鳴就嚷了起來。
宋輝擺手,笑道,“我方才咳嗽了幾聲,師弟擔心我染風寒,勸我回家歇息呢。”
齊鳴和滕譽忍不住都是笑,滕譽更是說道,“小師弟還擔心旁人呢,你自己才是咱們當中最單薄的!你趕緊每日多吃點飯菜,養的強壯一些,過段時間先生大好了,咱們就要加騎射了!哈哈,身為北地男兒,怎麼能不會縱馬馳騁,彎弓射箭!”
少年人哪有不愛打打殺殺的,幾人都是亮了眼睛,紛紛加入了討論……
一連兩日,宋輝都沒什麼事,照舊是早晨來讀書,晚上回家。
邰永寧跟著提心吊膽,晚上偷偷問詢永豐,也不見宋家書童有什麼不對勁。
邰永寧甚至懷疑,妹妹是不是看錯了。但想想爺爺的囑咐,他又打起精神繼續“粘著”師兄。
對,就是粘著,寸步不離那種。
宋輝吃飯,他跟著吃飯,宋輝去茅廁,他跟著一起放水,形影不離。
宋輝簡直是哭笑不得,但念在師弟是擔心他,索性也就不管了。
這一日,永寧早晨吃了外邊買回來的豆花,有些壞了肚子,趁著師兄都在溫書的時候就跑去了茅廁。
等他回來的時候,屋子裡卻沒了大師兄的影子。
他趕緊問道,“大師兄呢?”
齊鳴正逼著自己背誦,不在意的應了一句,“先生把大師兄叫過去了。”
滕譽怕永寧擔心,跟著附和,“大師兄課業好,應該不會被訓斥。”
邰永寧卻不放心,抬腳就往東邊花園的小院兒跑。
他們平日在前院書房的隔壁,但先生要養病,住在了花園裡,兩邊隔的實在不算近。
跑到一半時候,永豐也竄了過來,扯住永寧就說道,“弟,你跑哪裡去了!我正找你呢!宋家那個書童,今日有些不對勁。
“以前這小子什麼都不願意幹,還總使喚我,趾高氣昂的。但方才這小子說是要給宋公子熬補藥,我上前幫忙,他居然把我攆出來了。”
藥?!
邰永寧變了臉色,趕緊問道,“那熬好的藥呢?”
永豐應道,“那小子用食盒裝了藥碗,去尋宋公子了,我就跑來找你了。”
“走,快去先生那裡,師兄過去了。”永寧扯了永豐就往花園跑,他的腿上還沒好利索,走的急了就摔了一下,很快疼的臉色白透了。
永豐看的心疼又著急,背了他就跑起來。
花園小院裡,伍先生正同宋輝說話。
“宋輝,你們家裡最近可有商隊去進草原?若是有,不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人同行?”
宋輝對家裡的瑣事很少關注,於是行禮應道,“回先生,此事我不清楚。等我今日回家問詢一下父親,若是商隊近日出發,一定來告知先生。”
伍先生點頭,示意他坐下,還要說話的時候,伍銀就引了宋家的書童進來。
書童好似有些膽怯的模樣,惶恐跪倒行禮,說道,“先生,我們公子最近有些睡不好,主母特意囑咐小人為公子熬了養生湯,要在正午前喝下……”
伍先生原本也瞧出宋輝眼下有些微微青黑,他根本猜不到宋輝是被邰永寧纏的心神不寧,還以為是夜裡讀書熬太久了。
這會兒,他就趕緊示意宋輝,“把藥喝了吧,讀書貴在持之以恆,不在一時片刻,以後不許熬夜太晚了。”
這持之以恆,宋輝之前還同邰永寧說過,不想這麼快就用在了自己身上。
宋輝再看看那碗黑乎乎的補湯,真是心裡滋味複雜。
他被小師弟害苦了!
但沒有辦法,先生在旁,他只能端起藥碗……
“哐當!”
突然門扇被重重推開了,永豐揹著永寧就那麼大咧咧闖了進來,惹得所有人都驚了一跳。
伍先生皺了眉頭,但一見跳下地的邰永寧臉色不對,趕緊問道,“永寧這是怎麼了,腿傷發作了嗎?”
說罷,他就吩咐伍銀,“去把田老爺子請來!”
伍銀扭頭就走,宋輝也是放下藥碗,攙扶邰永寧趕緊坐下來。
誰也沒發現,站在門口的宋家書童眼神有些焦急……
伍先生親手挽起永寧的褲腳,瞧著腿傷處有一些紅腫,沒有血跡,就微微鬆了一口氣。
“幸好,今日田老在這裡。請他老人家給你好好診治一下,否則行走不便,功名就與你無緣了。”
永寧的注意力都在那碗藥上,眼見藥碗滿滿,並沒有喝過,他才鬆了一口氣,含糊應道。
“先生放心,我就是……就是走的快了些,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