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以為桃仙的記憶，只侷限於山谷中發生的一切，可當她將神識注入那些花瓣中時，她的視線一下被分散，被拉高。
是林中樹，是山中草，是整個大荒的春夏秋冬。
資訊量太大，江月白的元神甚至有些承受不住，只能把炎妙那邊的兩個分身散掉一個，本體意識加兩道分神，一起檢視這些記憶。
有一道分神，是她化神之後煉出來的，看過逐風記憶的那道神念，依舊被封印在洞天小世界的角落。
這一看便是許多日，江月白像雕像一樣站在桃樹下，身上落滿花瓣，一動不動。
只是偶爾，她腰間的金蟬墜子會自己晃一晃，抖落蓋在上面，遮擋視線的花瓣。
炎熾羽問過大巫，要不要過去看看，大巫眼底亮起一抹微弱的光，最後又搖了搖頭，讓炎熾羽不要管江月白。
時間一日日過去，江月白的存在逐漸被村中的巫民忘記，他們依舊每天打獵，捕魚，偶爾抵禦來犯的龍族。
騎著金眼雕的吉祥被放歸山林，猶如掉進了米缸，帶著小崽子們掘地三尺，凡是帶靈氣的，能吃的不能吃的都不放過。
所過之處，地薄三尺！
它們土匪惡霸一般洗劫整個山林中的天材地寶，能打過的就群起而攻，錘死分食，打不過的就帶著鼠崽子們退避三舍，調虎離山，再釜底抽薪。
吉祥看著平日懶散，實際上跟著江月白這麼多年，本事至少學了三分，早就有了獨擋一面的能力。
只是有江月白這麼個‘惡霸頭子’在，也輪不到吉祥主動發揮。
九日後的某天。
村中少年們平日練功的林中突然傳出一陣陣慘叫聲，龍吟沖天帶起一陣赤紅火光。
正準備帶著人馬出去狩獵的炎熾羽見狀，心中一驚，以為是有龍族侵入山谷，趕忙帶著眾人趕過去。
等他們趕到時，就見村中那些少年們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整個林子像被火燒過一遍，但焦黑的地方又詭異的呈現出圓形。
圓形的中心，炎妙正被三個身上帶著火星的少年圍攻，她一招一式都十分靈動，脫離了巫族那種粗魯直接的方式，好像一種飄逸的舞蹈，讓人不由為之著迷。
她豎掌為刀，穿梭在三個少年中間，後仰躲避一記襲來的重拳，又彎腰從另一人重拳下面穿過去，回身一記掌刀。
看起來輕飄飄的掌刀竟一下將那個比她高壯的少年擊昏。
炎熾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炎妙嗎？
剩下兩個少年對看一眼，回身拿起地上兩柄大刀，一前一後就朝炎妙劈砍過去。
“不可！”炎熾羽失聲大喊。
就在這時，炎妙腹部突然浮現一道詭異的紅色符文，火紅的烈焰猶如火龍，從她身上猛然爆發，形成一道火環快速朝周圍擴散。
兩個少年一下被火環擊中，倒飛出去撞在樹上。
啪啪啪！
鼓掌聲從高處傳來，炎熾羽一抬頭，這才看到江月白站在樹上，衣裙飛揚，飄逸如仙。
“不得不感嘆你們這個時代就是好，體質好靈氣足，學什麼都快，不錯。”
江月白誇讚炎妙，炎妙喜笑顏開。
“都是坤道教得好。”
炎熾羽反應了一會，又朝山腳下桃仙所在的地方看了看，才發現有兩個江月白。
而且短短九天，炎妙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都是江月白教的？
還有剛才炎妙最後用的那個火符，不是骨符，威力卻不小！
尤其是那種環狀擴散的樣子，若是用在狩獵中，引一堆兇獸進攻自己，然後再……
咕咚！
炎熾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雙眼放光，笑呵呵的迎上去。
“坤道，沒想到您竟有如此大神通，我……”
炎熾羽的馬屁還沒拍響，江月白忽然抬頭看了眼遠處，打斷炎熾羽。
“我該走了，這段時間多謝你們的款待。”
炎熾羽愣住，想要挽留，江月白直接散去分身，炎妙也驚訝地睜大眼睛，掃了眼周圍哀嚎的少年們，一跺腳，果斷朝村口追去。
江月白本體在桃樹下甦醒的時候，整棵桃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泡影消散，只剩漫山遍野的粉色花瓣，匯成涓涓細流，絲帶般環繞在江月白周身，最終衝進她丹田中。
蓮臺小世界裡，一棵桃樹從山林中破土而出，飛快生長，不過幾個呼吸間，就將大半山林染成一片櫻粉。
吸一口混沌之氣，桃樹上逐漸結出一顆顆青翠的小桃子。
老榕樹震動著樹冠，樹葉發出沙沙聲響，歡迎桃仙到來。
桃仙消失不見，村中巫民震動不已，江月白一閃身，出現在大巫面前，她這幾日總會在屋門口駐足，看著桃仙和江月白。
“沒想到你竟能帶走桃仙，你並不是人族，對嗎？”大巫沙啞著嗓音問。
江月白上前扶住大巫，兩人進入屋內，還是像來的那一日，坐在地爐邊敘話。
江月白道，“我基本上確定了，你們所生活的大荒，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包括大荒所有生靈，也有九成九並非真實。”
大巫沒有多少意外，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憊，這件事，她多少都猜到了。
江月白繼續道，“我所在的那個世界，十萬年前發生了一場大戰，天巫族的燭危，魔族的聖祖洛，妖族的九尾天狐，人族的玄璣和善溪兩位大乘仙君。”
“以及四族其他的大能修士，全都隕落於虛空深淵之中，大荒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基於這些大乘修士的記憶，軀體，身上攜帶的東西而誕生。”
“桃仙原本是善溪仙子手邊的一株桃枝所化，大荒之中像這樣的東西和靈物還有不少，很多可能已經衍化成了先天靈物，當然，也有一些通天靈寶殘片之類的東西留存，在大荒形成秘境之類的存在。”
大巫緩慢的思索片刻，“所以我們都是這些大乘修士的記憶投影？”
雖然很殘酷，但確實如此，江月白點了下頭。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大巫問道。
江月白垂眸，“我當然是要離開這裡。”
她此刻已經知道離開的辦法，就是找到這些大乘的殘軀和元神，徹底粉碎。
他們的力量經過前八次的消耗，到此時已經無比虛弱，所以是有機會的。
第一站，自然就是離這裡的最近的章尾山，找到‘危’。
“我們的世界是虛假的，那你的世界呢？”大巫忽然冷幽幽地問了一句。
江月白瞳仁微震，道心竟有一瞬動搖。
因為她再次想到陸行雲，她現在要去做的事情，不就跟陸行雲一模一樣，要徹底毀了別人的世界嗎？
她並不想跟陸行雲有任何瓜葛，可是冥冥之中，她竟在這墜魔淵中走上跟陸行雲一樣的路。
不過很快，江月白就穩定下來，認真看著大巫道，“對於我來說，這裡是虛假的，但對於你們，這裡是你們真實生活的世界，所以你們如果要阻止我，我也不會埋怨什麼，各憑本事。”
對，她跟陸行雲之間，也沒有對錯可言，各憑本事就好。
大巫點點頭，疲憊地嘆口氣，“你走吧，好好待炎妙那孩子，前幾次村子被屠滅，她都拼死戰到最後，是個英勇的戰士。”
江月白掃了眼屋外，炎妙已經揹著包袱，在離開山谷的碼頭處等她了。
“我會的！如果有一線機會，我也會盡全力將她帶出去。”
四目相對，大巫在江月白的眼中看到認真和堅定，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身體前傾，用樹皮一樣乾枯的手，扒開地爐邊緣厚厚的灰燼，取出一塊焦黑破舊的石板，遞給江月白。
“這應該是一件‘真’東西，燭九幽殺到我們這裡，也是為了找它。”
收下石板，江月白拜別大巫，帶著炎妙一起離開山谷，踏上前往章尾山的路。
路上，江月白把訊息透過金蘭鈴傳遞給陸南枝。
與此同時，沈懷希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終於說服燭九幽留他一命，承諾幫燭九幽一統整個巫族。
而他帶著撫章的任務，卻一直沒有看到危的蹤跡。
明天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