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菑縣距離單(shàn)父約三百餘里,以我軍的行軍速度,大約需要十日左右。”
東行的道路上,趙佗坐在車中,他麾下的頭號參謀酈食其則坐在另一側。
如今的酈食其,腦袋上戴的可不再是赤色頭巾,而是象徵著簪嫋爵位的蒼幘。
菑縣之降,此人算是居功至偉,不僅親身入城探聽情報,還識破戴瑜之計,最終讓秦軍在沒有任何損失的情況下,就拿下了菑縣。
故此,趙佗在事後論功行賞,將各自的軍功稟報上去,酈食其升了一級爵位。至於其他人,除了那些埋伏計程車卒分配了人頭,讓不少人升級爵位外。諸將只是各自積累了勞績,並沒有達到升爵的“經驗值”。
“十天時間,再加上吾等在菑縣所停留的幾日,單父城中的魏咎想來得到了菑縣失守的訊息,不知他會如何處置?”
趙佗想到魏咎之名,不由皺起了眉頭。
王賁之所以讓趙佗東取魏境,除了佔領魏國的所有城池以外,捕獲或是斬殺寧陵君魏咎也是其中一個任務。
此番秦國伐魏之戰,是由王賁突然率領淮陽之師發動突襲。
魏國倉促之間派軍抵抗,其主力被王賁一戰殲滅。
秦軍馬上兵圍大梁,其速度之快,導致魏國的諸多公子王孫都被困在大梁城裡面,留在外面的公族宗室只有寥寥幾人。
其中最負盛名者,除了被趙佗擒獲的魏豹外,便是這位寧陵君魏咎。
魏咎是魏豹之兄,亦是這一代魏國公子中的傑出人物,素有“小信陵”之稱,其平日寬厚愛人,尊賢重士,口碑一向很好。
然而寧陵君終歸只是寧陵君,並不是那位能拯救魏國的信陵公子。
面對秦人兵圍大梁,寧陵君魏咎憤然起兵,聚攏各路魏軍萬餘人,北上救援大梁。
然後,他就被王賁遣軍大敗。
魏軍被陣斬四千,俘虜兩千。
魏咎狼狽逃回魏國的大宋郡,欲要再聚殘兵,然而這一次王賁不打算放過他,派遣一萬戰卒南下攻取睢陽。
魏咎雖然想憑藉睢陽頑抗,但只是數日時間,睢陽就淪陷在秦軍的巨砲下。
在親信侍從的護衛下,魏咎再次逃出昇天,一路奔行到魏國東境的單父縣。
自從魏國的方與郡被楚國攻取後。
單父,便是魏國最東部的郡縣,也是如今魏國最後的幾座城邑之一。
“秦軍已經拿下菑縣,正在向單父攻來,此等形勢,吾當奈何?”
魏咎坐在榻上,面色蒼白,向著屋中眾人問詢。
其中一個高冠博帶的中年文士,拱手道:“公子莫急。我已探得訊息,這支秦軍不過五千人,而且還是由各路秦人拼湊的新軍,並非王賁麾下的戰卒,戰鬥力有限。我軍在單父收聚了近七千人,兵力比秦軍還多,公子不用懼怕。”
魏咎嘆道:“侯君啊,雖說這支秦軍的人數比我們少,但菑縣那麼堅固,不過數日就被秦軍拿下了,如何讓我不憂慮。”
侯書大概四十多歲,長臉短鬚,臉上長了一些麻點。
他是昔日“竊符救趙”之事中,那位自剄而死的侯嬴之孫,一向頗有智計。
魏咎欲效信陵君行事,聽說侯書之名,便親自邀請,將其收入麾下,充為智囊。
此刻聽聞魏咎之話,侯書笑道:“公子勿憂。那菑縣之所以被秦人輕易拿下,並非是這支秦軍多麼的厲害,而是戴氏早有投降之心,所以才會開城投降。”
魏咎眨了眨眼。
“可是我聽說戴武曾派族人夜襲秦軍大營,結果被秦人大敗,死傷不少。”
侯書冷笑道:“依我來看,戴氏之所以夜襲,定是要趁勢清理城中不願降秦的壯士,故意讓他們出城送死,被秦軍斬殺。如此戴氏便可毫無阻力的獻上菑縣。”
“那戴武如今已被任命為秦國的縣丞,其嫡子戴瑜更是帶了數百戴氏族人隨從秦軍,這就是證明啊!所謂夜襲之事,不過是戴氏勾結秦軍演的一齣戲罷了!”
“好個戴氏!竟然如此陰險,若是乃公能攻回菑縣,定要將戴氏父子斬首示眾!”
屋中一個大漢憤然出聲,此人身高八尺,體型魁梧,大大的肚子將甲冑撐起,可見其身體之壯碩。
“朱君莫要憤怒,像那戴氏父子之人,不僅是菑縣有,就連這單父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慾要投效秦人。”
侯書此話一出,氣的朱氏壯漢哇哇大叫,主位上的魏咎亦是眉頭緊皺,詢問道:“侯君所言,莫非是說單父城中有不少人想要降秦?”
侯書冷聲道:“正是如此。單父之中,豪族不少。其中勢力最大的衛氏,乃是昔日衛國公族的一支苗裔,對我魏國一向毫無忠誠可言,若是秦軍大舉臨城,恐怕這衛氏之人會效仿那睢陽宋氏之事啊!”
聽到這話,屋中眾人齊齊色變。
昔日睢陽淪陷,雖有秦軍巨砲攻城,嚇壞魏軍的緣故。
但最重要的還是睢陽城中的大族宋氏,為保全自身,趁著夜色開啟城門,放秦軍入城,這才導致睢陽轉瞬之間便落入秦人手中,魏咎倉皇逃離。
如今侯書說單父城中的大族衛氏有投降之心,那單父豈不是要變成第二個睢陽了?
“公子,既然衛氏想要投降,那吾等就先下手為強,將這衛氏搶先剷除乾淨,如此便可放心與秦人決戰。”
朱驃厲聲說道,他是昔日那位“救趙揮金槌”的俠客朱亥之子,身負神力,性格兇悍,亦是魏咎網羅的一大賢者。
魏咎搖頭道:“不可,衛氏或許有投降之心,但如今只是吾等的猜測,若是無名而誅,恐怕會引起城中其他大族的懼怕,反而會讓他們投降秦軍啊。”
侯書也點頭道:“公子說的是,衛氏在單父盤踞上百年的時間,頗得單父民心,若是誅殺,後果難測,且會讓公子擔上濫殺之名,失去魏人信賴。”
朱驃怒道:“這樣不行,那樣不行,那侯書你說,吾等該當如何?”
侯書笑道:“為何總想著守城呢?”
朱驃愣了下。
魏咎也是怔了怔,然後道:“侯君你的意思,莫非是……”
“主動出擊!”
“如此便不用守城,更不怕那衛氏的背叛,而且勝率更大!”
“這支秦軍不過五千人。而吾等若是留千人守城,亦能派出六千大軍。”
“單父以西,有山谷密林,可供我軍埋伏。”
“秦軍遠道而來,必定疲憊不堪。吾等士卒提前休憩,可以逸待勞。”
“秦軍不識此方地形,更不知吾等埋伏。”
“六千打五千,以逸待勞打疲憊不堪,埋伏之軍打驚慌之卒。我軍如何不勝?”
侯書說到這裡,臉上閃著光,大笑道:“只要用伏擊滅掉這支秦軍,公子必定聲威大震,如此便可西取菑縣,懲治戴氏父子。”
“屆時,公子兵威之下,這單父城中的衛氏等人,自然懾服,不需憂慮。”
朱驃大笑道:“好!果然好策!就像那王賁派人在大梁外伏擊吾等一般,吾等也以伏擊回報秦軍,哈哈哈,埋伏秦軍,此戰必能大勝!”
魏咎細細思索,覺得侯書之策確實無懈可擊。
兵多打兵少,再加上提前埋伏,怎麼看都是贏啊。
魏咎臉上綻放出笑意。
“侯君不愧是吾之智囊,此策甚妙!”
單父往東,原本還有魏國的方與郡。
但按照《中國行政區劃通史·先秦卷》引《戰國策》所說,魏國的方與郡在秦昭襄王十七年被楚國奪取。
所以單父應該是魏國的東方邊境了,往東北是屬於楚國的方與,往東南則是楚國的豐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