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弓弩齊射。
漫天箭失如同飛蝗般從那一排排魏卒手中射出。
緊接著一片慘叫聲響起,秦軍隊伍中有數十人哀嚎著摔在地上。
這還是涉間提前發現伏兵,讓士卒舉盾防禦和躲避的結果,否則遭受突襲,在這一輪箭雨之下,秦軍的死傷只會更加嚴重。
「騎兵速速後撤,將此軍情稟報軍候!」
涉間從車下鑽出來,對遭受伏擊而顯得慌亂的秦軍大聲吼叫,下達相應的命令。
在涉間發現伏兵的第一時間,便馬上躍下車,一邊吼叫提醒,一邊鑽入車身下躲藏。
這是趙佗告訴他的法子,若是遇到伏擊,敵人必先攻擊主帥,站在戰車上,很容易便是萬箭穿身的下場,所以第一時間一定要保全自身。
涉間躲過箭雨,果真看到自己剛才所站的位置上紮了好幾十根箭失。
「好一個寧陵君,果真有兩下子!」
涉間看到樹林中,已有密密麻麻的魏卒衝殺出來,只是大略一看,便知其數量之眾,遠超己軍。
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埋伏!
涉間並不慌亂,作為探路興軍,他這一千人的職責不就是如此嗎?
將前路上的陷阱埋伏一個個捅出來,所有的苦難自己承受,只為保障身後大軍的安全。
興軍中伏,總好過中軍被伏擊。
「士卒結圓陣!以車為障,固守待援!」
「騎兵速回!」
涉間再次發令,身側短兵一邊湧上來將他護衛住,一邊跟著大吼傳達命令。
這一次,秦軍所受的訓練效果體現了出來。
聽到主將的聲音和命令,其下的五百主、百將、屯長亦是一級一級將命令傳達下去,秦卒們雖然還很慌亂,但也本能的在命令下執行行動。
他們依次斬斷幾輛戰車上的繩索,將受驚的馬匹放走,然後將車輛擺成環狀,作為區域性防禦的屏障。
沒有受傷的騎兵,則快速勒馬回撤,要將此處遭遇伏擊的情形通知後方的中軍。
魏軍自然知曉,派人攔截,同時向著賓士的秦軍騎兵射擊。
近一半的秦軍騎兵被射殺攔截,但同樣有十多騎跑了出去,直奔後方。
「不用管他們!將這支秦軍吞下,吾等便是大勝!」
侯書站在林中,對著不停湧出樹林的魏軍大叫。
朱驃臉色漲紅,脖子上一條條筋脈浮現,他振臂高呼:「殺啊,秦軍已被我軍包圍!殺死這些狗秦人,復我魏國疆土!」
「殺啊!」
魏卒們個個神色興奮,士氣高昂。這可是難得的伏擊戰,而且被他們伏擊的秦軍還只有一千人。
六千打一千,在正常人眼中都是穩贏不輸的結局,是真正的順風局!
魏卒們如同潮水般湧了上去,他們手持矛戟劍刃,在第二輪箭失的掩護下,向著已結成圓陣的秦軍衝去。
而此刻,不少秦卒臉帶恐懼。
….
他們這一千人,都是河內軍,曾在濟陽城下遭受魏軍突襲,慘遭大敗。如今的情形讓不少人想起了當初那場慘敗,心神不由動搖起來。
涉間見此,知道受到伏擊之下,軍心不穩。他大叫道:「亡伍不得伍,懸首於城!亡長不得長,人死家殘!亡將不得將,身死族滅!」
涉間在短兵盾牌的護衛下,口述軍令,短兵們亦將他的聲音向著四周傳蕩。
「二三子濟陽之戰,削爵處罰者不知其數,主將短兵更是盡數處斬。今日若逃,再無倖免之理,不僅身死懸首,更要禍連家人,唯有奮力死戰
,方有一線生機!」
聽到涉間這話,原本受到伏擊之下,心神慌亂的秦卒們全都身體一震。
是啊,濟陽之戰,秦軍主帥被魏人在戰場上斬殺,導致秦軍全面大潰,他們這些潰卒湧到附近城邑,逃了一命,但馬上就開始被甄別處罰。
經過嚴格的辨識之後,逃回來的主帥短兵盡數被斬首示眾,遠在河內的家人也受到牽連。
其餘將吏士卒則根據自身職務和爵位進行了懲處,或是削爵,或是罰甲胃,除了極少數人外,幾乎人人負債。
這也是趙佗當初尾隨周巿的魏軍而行,那五百河內軍願意跟隨的緣故,就是因為他們都想著戴罪立功,減輕處罰。
而如今,他們遭受魏軍伏擊,或許奮力拼鬥,可能會死在這裡,但如果他們敢逃走,嚴酷的秦法將會比死亡更加的可怕。
連續逃戰兩次,他們這些河內士卒所面對的懲罰絕不只是一死而已,就連遠在河內的妻兒老小亦會受到株連。
涉間同時大叫道:「十里之外,便是軍候所率的中軍,騎兵已將訊息傳遞,要不了多久,軍候便能率軍來援!只要吾等在此奮力作戰,拖到彼時,便能活命,二三子,勉之!」
聽到這話,原本低落的秦軍士氣,瞬間高昂起來。
他們並非孤立無援!
趙軍候的大軍就在十里外!
秦卒們一個個眼神亮了起來,此戰並非必敗!
此戰若是潰逃,哪怕活了,亦要遭受嚴酷刑罰,株連家卷。
而奮戰死鬥,則還有一線生機!
「二三子,跟魏人們拼了。吾等絕不後退,莫要連累家人,今日唯有死戰而已!」
一個秦軍百將大叫。
眾秦卒也都一個個漲紅了臉,吼道:「今日與魏人死戰,吾等逃過一次,絕不再逃!」
秦軍的隨軍戰鼓敲響,激昂振奮的鼓聲中,一聲聲吼叫震於上空,甚至壓倒了衝鋒的魏軍叫喊。
那股沖天氣勢不僅讓衝鋒的魏卒們滿臉驚愕,就連遠在樹林中觀察的魏咎、侯書等人亦是神色驚訝。
「被我軍伏擊,這些秦人計程車氣為何還如此旺盛?怎麼無人逃跑?」
魏咎滿腦袋問號。
他們特意從左、右、後三個方向進行包圍,獨獨留下前方並未有人堵路,就是給秦軍潰逃的機會,只要秦軍中有人潰逃,就能帶動其軍陣崩潰,然後魏軍就能追亡逐北,毫無阻力的一路追殺斬首。
….
然而此刻,那些秦軍竟然個個嚎叫著嚴守陣地,沒有一個人往前逃跑。
侯書眨了眨眼,道:「死傷人數還不夠罷了,只要傷亡達到一定數字。秦軍必定有人逃跑,一人逃則十人逃,十人逃則百人逃,如此便是大潰之勢。公子勿憂,我軍人數比對方多了六倍,足以在其中軍趕到前將這支秦軍擊潰殲滅。」
魏咎點點頭,但心中總有一種不安感繚繞不散。
而此刻,弓弩箭失已經暫停發射,衝鋒的魏軍已到前方,與秦軍接戰。
「盾!」
秦軍五百主一聲吼,依傍著戰車進行防禦的秦軍前排齊齊舉盾。
魏軍手中矛戟狠狠的砸擊刺向盾牌,更有甚者,跳起來,想要從盾牌上爬過去,然後就被後方的秦軍矛戟戳進了身體。
秦軍持盾士卒死死頂著魏軍的衝鋒浪潮。
他們身後的秦卒們,在隨軍戰鼓的節奏中,將手中鈹、矛、戟從盾牌後伸出去,鋒利的鈹尖、矛尖每一次刺出都能帶走一名魏卒的性命。
魏咎麾下的六千士卒畢竟是收攏的各路潰卒和徵召的魏人,裝備缺乏,許多人身上根本沒有甲胃
防護,在秦軍有節奏的矛戟攻擊下,一聲聲慘叫不停響起。
殷紅的血順著大地蔓延,將黃色的泥土染成了血色,地上被刺傷劃破了肚腸的魏軍士卒哀嚎慘叫著,而身後的魏卒們則是毫不留情的從袍澤的身上踩踏而過,猙獰著面龐繼續向秦軍發動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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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軍的攻勢一波接一波,他們用手中的長矛、大戟不停前刺、橫掃,想要破掉秦人的盾陣。
一名魏卒機靈的蹲下身子,用長戟對著持盾秦軍的雙腿進行攻擊,兩個秦卒沒有防備,慘叫著摔倒在地上,緊接著,興奮的魏軍上前,用手中武器將他們戳死在當場。
不過那蹲下的魏卒緊接著就被身後的袍澤踩翻在地,一雙雙腿腳踩在他的身上,讓他只來得及發出一陣陣慘叫。
「殺啊,殺光這些狗秦人!」
秦軍的防禦盾陣被突破,魏卒們爭相從這個缺口鑽入進去,他們蜂擁而至,不少人捨棄長兵,抄起短劍,衝進秦軍的軍陣中瘋狂砍殺刺擊,這讓秦軍的傷亡在加劇。
「短兵上前,堵住此處!」
涉間怒目而睜,派出一屯短兵持盾上前,與附近秦軍聯手,將那缺口堵住,重新組成盾陣擋住了魏軍的進擊,整個戰局再次陷入膠著。
鼓聲轟隆震天,每一道鼓聲響起,都有秦卒和魏軍倒在血泊之中。
在這些倒地計程車卒身後,立馬就有新的袍澤補上去。
一輪又一輪,魏軍的人數遠遠在這一千秦軍之上,他們像是不停湧起的浪潮,瘋狂衝擊著聚成一團的秦人軍陣。
秦軍雖然隨著士卒的傷亡,在不停收縮防線,依託那幾輛橫放的戰車進行頑強抵抗,但從未有人,向魏軍稀薄的東方逃潰。
「吾等當死戰到底!」
涉間大吼,舉著手中長劍,已做好隨時上陣衝殺的準備。
在他的四周,已被鮮血染紅的秦卒們,亦高呼大叫。
「死戰到底!」
起飛的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