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得很快。
窩棚外的火堆越來越亮。
勞倫斯依靠在窩棚裡,在身後是麻袋裝著的軟乎泥土。
他伸著雙腿,半坐半躺在窩棚裡,在雙腳外一米遠的門口地方,才是偶爾會發出噼啪聲的火堆。
偶爾有火星從木頭裡蹦出去,很快就在附近的草地上熄滅。
夜晚的山林潮溼且寒冷,霧氣如鬼魅一般靠近這裡,不時還能聽到貓頭鷹和野貓發出的滲人吼叫。
勞倫斯稍微停頓了手中的匕首,用手抓了抓有些發癢的頭皮。
很快他將匕首用鼠皮小心的擦乾,將匕首放在木頭枕頭下面,從一邊拿起撿起來的石頭,繼續加工放在腿上的樹枝和木片。
利用晚上的這點時間,勞倫斯安靜地製作了筷子竹籤等簡易工具。
勞倫斯想要做一把火鉗,類似長一點的剪刀,可以從火中夾出石頭,或者不用手就能控制老鼠和一些不能手抓的獵物。
不過這種設計起來並不複雜的工具製作起來並不容易,最麻煩的還是材料。
必須要用堅固一點的木頭才可以,並且不能太長,太長的話就不容易受力,很容易斷掉。
沒有鐵器的情況下,木頭和石頭就是最好的工具。
戰鬥或者幹活之類的還是去山下找鐵匠買鐵器比較方便,勞倫斯拿著兩塊碗口大小的石頭,思考著磨盤的結構。
他不斷將兩塊石頭按在一起轉動,根據記憶裡那些石磨的轉動和出料方式,不斷復原具體的結構。
“兩個磨盤之間肯定有磨痕來加大摩擦,在上面磨盤和下面石頭研磨的時候,這些痕跡會互相摩擦。”
“記憶裡石磨轉動的時候會發出持續的摩擦聲,而不是一段一段的那種,兩塊石磨的凹痕應該更容易受力,分佈也更均勻。”
“不能有重合的地方,不然就會卡住。”
“那就是不斷交錯,凹痕要能夠把掉下去的麥子和豆子卡主,然後從凹痕裡帶出來碎末進入下一個凹痕裡繼續加工,每個凹痕的作用都是把料子帶入下一個凹痕,利用凹痕和石磨的重力來攪碎顆粒。”
勞倫斯以前沒有製作過石磨,甚至是相關使用經驗也沒有。
很多相關技術只能依靠殘缺的記憶,以及配套的基礎知識來複原。
勞倫斯放下石頭,將左手和右手合在一起,兩手的手心緊緊貼在一起,慢慢的旋轉兩手。
手心傳來的摩擦感覺,讓勞倫斯的大腦更容易思考。
他不斷的左右轉動雙手,因為手臂關節的關係只能旋轉很少一段距離,於是不得不反覆來重複這個過程。
很快勞倫斯的手心就有些熱了,當兩掌不斷用力碾壓的時候,手掌掌心那裡傳來了熱度以及發癢的感覺。
勞倫斯很快又懶散的靠在泥土袋子上,拿著兩塊扁平的石頭思考著如何加工石頭。
用匕首肯定不行,但是用木頭和別的石頭的話,又基本上沒戲。
別的手工活其實也能做,比如做碗和杯子。
問題是現在並不是荒野求生,也不是隻能空手搓一切,類似碗和杯子這種東西完全可以從安德魯家借來,所以不值得花費時間去搞這些。
“如果我搞出一個石磨的話,不僅可以自己用,還可以換取到別的物資。”
勞倫斯大致明白了石磨的內部結構,只是明白,具體能不能做成還要看到時候的動手能力。
“工具啊,我若是沒有一把堅固的鐵釘還是鐵杵?總之沒有一個能用力的鐵東西發力,根本做不好。”
勞倫斯嘆了口氣,剛升起沮喪就突然想到了別人。
“沒道理我做不到的事情,別人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做到,這是技術問題,又不是力氣問題?”
勞倫斯皺著眉頭思考著村人的磨坊。
洛芬王國裡有不少的磨坊,幾乎每個村子都有打面的磨坊,像是王國首都的那些貴族莊園裡,更是少不了這種專業工具。
磨坊是這個時代的特殊標誌,也是技術中心。
勞倫斯知道貴族莊園的磨坊肯定有人力物力支援,自己只能和小村子的磨坊比。
山下村鎮普米修的磨坊裡就有幾個石磨,勞倫斯想到那倉庫裡的幾塊石磨後,瞬間就有了思路。
“是我想的太多了,明明在村子裡看到的也是類似石碾的石輪,怎麼就非要突破技術和環境約束,去製造石磨呢?”
相比起石磨,石碾要更笨重一些,也更加廢力。
石磨可以加工精細的麵粉,石碾則是把穀物碾碎脫殼,在石頭把穀物碾碎後放在扁平的筐裡,然後顛簸幾下就能讓碎殼和碎裂的穀物分離。
安德魯吃的細面其實並不精細,只不過是對勞倫斯索菲亞,還有整天吃土豆的苦寒之人來說的精細。
實際上他們吃的麥粉,就是簡單加工後的產物。
當然這已經非常高階了,沒有故意夾雜砂子和木屑,已經是極高的貴族標準了。
“可以先做一個石臼,石臼簡單許多,就是搗藥搗穀物的小桶,石碾的話……好像也需要鐵器啊。”
勞倫斯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死迴圈,不論是做石磨還是石碾,都需要鐵器。
石磨的事情暫時不是那麼緊迫,當一陣風將篝火吹得搖搖欲滅後,勞倫斯迅速爬出洞口站起來。
松林裡滿是搖晃的樹枝聲,在漆黑沒有月光的夜影裡,四周那些搖晃作響的樹枝,以及呼嘯的狂風,很快就帶走了勞倫斯身體上的大部分熱量。
“要下雨了!”
勞倫斯趕忙將火堆移動到窩棚裡,在窩棚裡已經鋪了乾土,又挖了一個預留的【衛生坑】。
夜裡出去上廁所,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勞倫斯原本的打算是就地掩埋,明天再丟出去。
不過今天沒有吃野味,吃的是自帶的餡餅,就連喝的水都是自帶的,所以沒有鬧肚子拉稀,也用不上這個東西。
勞倫斯在原本預防鬧肚子的土坑裡重新點燃了火堆,並且在周圍放置了備用的燃料,提前用火光烘乾一些還不怎麼幹的樹枝樹葉。
當這邊剛在窩棚裡穩定火焰後,外面就傳來了雷鳴閃電。
轟!
響徹天際的雷聲在群山之間炸響,那一瞬間勞倫斯透過狹小的洞口,看到了外面亮如白晝的寂靜世界。
天空只亮了一瞬,下一秒就再次黯滅。
看不到的雨點砸落在松林和大地上,傾斜的草棚上也傳來了下雨聲。
勞倫斯眯起了眼睛,他顧不得去感受外面的狂風暴雨,此時不斷地眯著眼睛,並且捂住了鼻子。
他犯下了一個錯誤,沒有提前做出煙囪之類的設施,也忽略了同種木材在室外燃燒和室內燃燒的區別。
之前薩麗爾收集的木柴已經燒光,當用他自己偷懶從樹林裡收集到的樹枝來點火後,那松枝燃燒的刺鼻氣味,讓勞倫斯明白自己必須要做出選擇。
是繼續忍受這刺鼻的煙火味道,還是忍受寒冷?
人類和野獸不一定會被凍死,但都能被濃煙燻死。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堅持,堅持下去必死!
沒有過多的猶豫,勞倫斯很快用土掩埋了火堆,封住了那些散發煙氣的松枝松葉。
外面是狂風暴雨,就算是做了防水土堆的洞口也很快聚集了雨水。
這些雨水很快順著坡度流去了遠處,四周的枝葉和土地並不容易積水。
大雨帶來的溼氣和降溫,很快滲入了窩棚。
勞倫斯用匕首在窩棚裡開了一個呼吸的口子,窩棚裡仍舊是有許多懸浮的煙氣,這些煙氣遲遲不肯離開這狹小昏暗的窩棚內。
不知不覺,勞倫斯昏昏沉沉的睡去,等慢慢被嚴寒凍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蜷縮的洞穴裡依舊是殘存著少量煙氣。
外面的風雨也依舊躁耳。
昏迷的時間並不長,可能只是幾秒鐘,也可能是幾分鐘,或者一個小時。
勞倫斯雙手抱在身前,找出剛才幹活時沒來及蓋上的獸皮毯子蓋上。
因為寒冷,身體開始不斷髮抖。
勞倫斯想要暖和一些,他蜷縮著身子在毯子下面,閉上眼睛想著明天的事情。
很快很快,勞倫斯就想念起了家的溫度,想念在此之前有人陪伴的每一個平凡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