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密林深重。
一座天池靜謐的躺臥在群山山谷之間,上百名吐谷渾戰士分佈在天池谷口的兩側,有的已經睡了,有的還在堤壩上巡邏。
密林之中,無數黑色的身影突然跳起,短刀弩箭瞬間就撲向了谷口所有的吐谷渾士卒。
本就戒備鬆懈的吐谷渾戰士,立刻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幾乎是轉眼就被屠戮一空。
只有不到十個人來得及拿刀撲上去,但僅僅不到二十息的時間,就被徹底鎮壓。
河谷的河道里,天池流出的並不多的水,緩緩的流向下游三十多里外的吐谷渾王城。
吐谷渾王城之外,右衛和右屯衛曾經待過的大營裡,夜深人靜,絕大多數的吐谷渾士卒也已經陷入了沉睡。
裡面有上千人,是明日就要抵達河谷解決天池這一隱患的,但就在這個不經意的間隙,被人突然抓住了機會。
河谷天池之外,更多的黑衣士卒無聲的出現了,手持長刀,目光冰冷。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從下面方走了上來,手握金柄長劍,目光巡視四周,很快,也不多話,他朝著堤壩中央用力提劍一指。
下一刻,數十名黑衣士卒已經快速的奔到了堤壩上,然後迅速的挖掘了起來。
原本只是留著的一條窄縫,任由天池水緩緩流下的堤壩,很快被挖成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上面的黑衣士卒立刻快速的朝著岸邊退去。
下一刻,河谷天池崩裂,無盡的池水立刻沿著河道洶湧的朝著山下奔騰而去。
巨大的轟響在天地間響起。
山下的伏俟城,幾乎是在瞬間就被巨響徹底驚醒,無數的火把被迅速的點燃,人影幢幢。
但可惜,已經晚了。
站在河谷天地堤壩上,看著河面迅速降低的天池,為首的黑衣統帥,嘴角露出了冷笑。
片刻之後,他伸手用力一揮,緊跟著,數百人快速的朝山下而去。
黑暗的山林中,越來越多的人冒了回來,等他們來到山腳的時候,竟然已經有上千人之多。
這些人在山林之中行走,幾乎如履平地一樣,快的驚人。
其中的一些人已經直接撲向了山下吐谷渾騎兵放置戰馬的地方。
那裡一片寧靜,因為看守戰馬計程車卒早就被提前幹掉了。
就在這些黑衣士卒剛出山林,並且迅速的朝著河道東側空地上的戰馬撲去的時候,瞬間,無數的弩箭從戰馬後方直接飛起,狠狠的朝著這些黑衣士卒射了過去。
幾乎在瞬間,上百名黑衣士卒已經徹底的倒在了血泊上。
黑衣統帥又驚又怒,立刻大聲喊道:“衝,衝過去。”
吐蕃語,吐蕃人。
光軍。
光軍統領儘管對於突然出現的變故無比驚怒,但他對於這突然的意外沒有任何畏懼,直接指揮手下的光軍戰士就衝殺了過去。
他們是光軍,是吐蕃最精銳的戰士,又豈會害怕這樣的廝殺。
“嗡”的一聲,更多的弩箭再度飛起,然後如同黑雲一樣,狠狠的墜落。
快速前衝的光軍士卒立刻就有無數人中箭,但很多人身上的戰甲替他們結實的擋住了要害,身上其他地方雖然中箭,但並不致命。
更多的光軍士卒直接朝著前方衝殺了過去,就在這個時候,無數聲嘶鳴頓時響起。
下一刻,原本被栓在一起的戰馬,突然間暴躁無比的朝著這些光軍士卒衝了過來。
一名光軍士卒試圖攔截馬匹,但瞬間就被戰馬狠狠的撞在胸口上,然後直接撞飛了出去。
越來越多計程車卒被直接撞飛到了半空中,重重的砸在地上,然後被戰馬踩踏而過。
只有那麼十幾個幸運兒非常僥倖的翻上了馬身,竭力的試圖控制戰馬。
有了戰馬,光軍的戰力就能夠更加的發揮出來。
但就在他們掉頭後看的瞬間,即便是見多識廣光軍士卒,忍不住的愣住了。
無數黑色的長槊平放向前,後方更多的弩弓已經抬了起來,在更後方,還有更多的弓箭手,戰馬。
唐軍,大唐步卒,大唐騎兵。
在這些光軍士卒無聲的出現在布哈河上游的時候,同樣也有更多的唐軍士卒出現在這裡。
彷彿就是在等待他們一樣,提前出現在這裡,設定好了陷阱,等待他們自己步入陷阱。
現在,也根本不等這些光軍戰士反應過來,無數的弩箭已經如同黑山一樣的直飛而起,重重的砸在光軍中間。
與此同時,無數的沉重的腳步聲開始向前,槊刃光寒,冷冽的朝著這些光軍士卒衝殺了過去。
這樣的聲音不僅在上方,甚至就連後方的山林之中也同樣響起。
更多的唐軍士卒,徹底的從山林中走出,出現在吐蕃人的眼前。
略微一數,數量竟然在吐蕃人兩倍以上。
弩弓如雲,長槊如林,即便是吐蕃光軍戰力強悍,但唐軍根本不給他們絲毫接觸的機會,冷酷的展開了遠端屠殺。
無窮無盡的弩箭如同黑雲一樣不時落下,吐蕃人即便是有不少撐過弩箭,殺到唐軍士卒的身前,但殘忍的槊刃瞬間就已經直接刺進了他們的胸膛。
吐蕃人根本沒有多少任何還手的餘地。
不僅如此,上面,兩側都有唐軍出現,而在後方,只有一條奔湧的布哈河,吐蕃人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在下方。
這是一個精密準備的陷阱,圍三缺一。
當光軍統領終於忍不住損失,開始指揮手下士卒朝著下游逃去的時候,轟然的馬蹄聲響起。
光軍統領的眼中,瞬間落出了一絲絕望。
……
一隻只火把點燃在山林之中,數百名的右衛十足在冷酷的清掃著戰場。
一身黑衣黑甲的李絢,騎馬在戰場上走過,看著地上這上千名光軍士卒,他側身對丘貞沐說道:“這些光軍肯定不是光腳從大非川南面來的,他們定然是騎馬,繞過來我們所有的斥候,最後在南山的某個地方將上千匹戰馬藏了起來,找到那些戰馬,右衛麾下只有一千騎兵,這可不夠。”
李絢從長安出發的時候,右衛調來了一千騎兵,他手下的杭州衛裡挑選出了四百騎兵。
征戰廝殺這麼長時間,死亡的人雖然不多,但受傷退下去的可有不少,順帶他們也將戰馬帶了回去。
中間征戰雖然繳獲不少,但劉仁軌留給李絢並不多。
而且有些騎兵,光是一匹戰馬可不夠。
如果能夠將這些光軍精銳的騎兵納為己用,李絢手下的戰力立刻就能翻上一倍。
右屯衛的人雖然聽從李絢的指揮,但他們畢竟不是李絢的人,隨時都有可能被抽走。
“王爺,有些不大對勁。”丘貞沐並沒有立刻奉令離開,而是指著地上的這些光軍屍體說道:“這些的戰力雖然的確不俗,但比右衛也強不了多少,最多和金吾衛千牛衛打平而已,如何會是傳說中每戰必勝的吐蕃影子軍。”
李絢微微停頓,臉色立刻的就沉了下來,目光落在這些光軍士卒身上。
片刻之後,終於,李絢緩緩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本王之前也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這些光軍士卒相互之間的配合很有問題,就像是他們是臨時組建的一樣。
原本以為他們是長期單獨行軍慣了,對大軍作戰並不熟悉,但是現在想來,他們應該是同族,不應該對合戰不熟悉的,除非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光軍?”
李絢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論欽陵派人來伏俟城做這麼大事,竟然不派真正的光軍精銳。
畢竟他們要做的,並不只有眼下的決堤潰壩,還有之後,從大唐右翼側後發起突襲,這些都是他們最擅長做的事情。
“查,找出這些假光軍士卒的真實身份。”
李絢的臉色冷的可怕,如果這一次不是有丘貞沐隨行,那麼他真的會將這些光軍士卒當真。
如果就此報上去,劉仁軌信以為真,然後作出調整,某個時候真正的光軍再突然出現。
那個時候,如果不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倒也罷了,萬一真的出事,一切責任都是李絢的。
片刻之間,一把金柄長劍已經被人送到了李絢的手中。
李絢眉頭緊皺,這把長劍的劍柄,是由純金匯合珍惜金屬打造,光一個劍柄,就足夠換百把鋒利的長劍。
李絢拔劍出鞘,鋒寒的劍刃立刻映入李絢的眼簾,月光在上面流過,無比絲滑。
看著這把劍,李絢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吐蕃人這是要做什麼,來這裡還帶著這一把名貴寶劍。
李絢立刻看向側面的蘇寶同,嚴肅的說道:“你現在立刻帶一隊人,把這把劍送到曲溝,不,送到中軍,交到大帥手裡,讓大帥找人驗查這把劍的來歷。”
“喏!”蘇寶同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挑選了一隊精銳,朝著中軍大營的方向奔了過去。
“王爺是在擔心論欽陵想用這把劍來傳遞資訊。”丘貞沐立刻就猜到了李絢心中的想法。
李絢輕吸一口氣,看向大非川的方向,輕聲說道:“論欽陵此人,給本王的感覺,並不像一名戰場殺伐的宿將,反而像一名算計人心的老狐狸,如今這一次,誰也不知道他在玩弄什麼陰謀,還是謹慎些好。”
“王爺說的沒錯,論欽陵的確是一隻算計人心的老狐狸。”丘貞沐略帶苦笑,說道:“因為他本就是吐蕃國相啊,前方的統帥只是他一時的身份罷了。”
“就像是大帥一樣。”李絢笑笑,隨後,他的笑容收斂,然後目光望向遠處洪流奔騰而下的伏俟城,輕聲說道:“接下來,我們該去山下好好的會一會那位青海國王了,這一次這麼大的事情,總該讓人警醒些。”
丘貞沐贊同的說道:“是啊,這一次,也該讓他對王爺的態度有所改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