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絢坐在高座之上,手裡捧著酒杯,眼神迷離的看著大殿中數十名穿著紅綠小衣,露出白皙的肚皮,帶著輕紗的異域美女,隨著曲調的旋律,翩翩起舞。
鼓樂聲中,一條條潔白雙袖舞動,象雪花空中飄搖,象蓬草迎風飛舞。
那些身姿婀娜的異域美女,在大殿中央急速的旋轉了起來。
身上的小衣快速的揚起,似乎馬上就要飛落出來,但又死死的纏在身上,只露著白皙的腰肢和雪白的長腿。
年長一點的使臣倒還好一些,年紀輕的,簡直恨不得讓自己的眼睛直接粘在這些異域美女身上。
哪怕這些的舞蹈他們已經看了無數遍。
“胡姬胡姬,舞的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也不知道誰忍不住的呼喊了起來,那胡姬還真的就舞得更快起來。
這速度,就連飛奔的車輪都覺得比她緩慢,連急速的旋風也要遜色三分。
左旋右轉不知疲倦,千圈萬週轉個不停。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著,但在眾人當中,總有那麼異常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上首,看向了坐在上方的李絢。
李絢的臉色出乎意外的平靜,每一道目光看過來,他都平靜的回了過去,然後淡淡的點頭。
瞬間,那些人立刻被嚇的低下頭來。
……
即便是再精力充沛的舞娘,也有跳累了的時候。
很快,康國舞娘們退了下去,緊跟著,高麗、扶南、龜茲、疏勒、安國、高昌的舞娘齊齊上陣,為眾多使臣跳上一曲又一曲動人的舞姿。
漸漸的眾人察覺到了一絲異常,因為眾人發覺,這舞樂之聲,越來越平和。
舞蹈本身自然也是原因之一,但南昌王的刻意安排同樣也是原因。
不知何故,眾人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右側上首吐蕃國使扎巴拉的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扎巴拉淡淡一笑,抬頭看向李絢,很客氣拱手說道:“大唐繁華,天下罕見,若是我國貴族都能有幸得見這世間罕有之事,不知該有何等福氣。”
扎巴拉一句話,整個大殿之內的呼吸頓時低沉了下來。
李絢輕然一笑,說道:“此事想必必然是能夠實現的,他日貴國國主,也一定能夠如同貴使一樣,坐在這裡,欣賞我大唐盛世。”
坐在這裡,便是客,一國國主來長安做客,能怎麼來,只能是被擄來,就像當年的突利和頡利一樣。
戰敗之後,被俘來長安,最後老死長安。
刀光劍影,隻言片語之間,已經浸了滿手的血。
扎巴拉臉色微微一沉,但李絢不過冷著輕笑一聲:“不過,有些事情國使還需謹慎,本王聽過貴國臣民常年處於酷冷之地,一旦到了夏季炎熱之時,怕是要生病啊,不管是貴國國主,還是國主幼子怕是都難耐酷熱,萬一……”
扎巴拉頓時變色,李絢所提之事,扎巴拉還真的未曾仔細深想過。
但仔細想來,每到夏天酷熱之時,他就感到一陣陣的不舒服,也就是近年來在大唐待都時間長了,適應了。
若是普通計程車卒……扎巴拉神色頓沉,難道吐蕃子民,真的有這種種問題嗎?
扎巴拉一瞬間感覺到無數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離他最近的,赫然是新羅國使欽鈍角幹。
吐蕃和新羅的合作,扎巴拉和欽鈍角乾的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吐蕃真的有此種致命要害,那麼他們或許能攪亂西北一時,但最後依舊是難奈大唐。
若是吐蕃無法對大唐達成原有目的,那麼新羅恐怕就要承擔更多的壓力。
霎那間,無數的念頭湧上欽鈍角乾的心頭。
“國使!”李絢的聲音再度幽幽的響起,就聽到他幽幽的說道:“或許這是一種病,一種吐蕃人難以剋制的病,熱病,當年,這或許是一種詛咒,一種來自神靈的詛咒。”
霎那間,在場的無數使臣,看向李絢的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當然,年長年幼之人,難以避免,不過壯年之輩自然不在此列,就比如貴國國相論欽陵,權臣啊!”
李絢一句權臣,立刻讓扎巴拉的臉色微微一變。
扎巴拉在大唐多年,當然知道,歷代的權臣,要麼更進一步,要麼便死無葬身之地,少有例外。
大唐亦是如此,不管是當年的長孫無忌,還是後來的李義府,許敬宗,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那麼吐蕃國相論欽陵呢。
從祿東贊到論欽陵,他們家族在吐蕃掌權時間太久了,要麼他們直接幹掉贊普上位,要麼他們就等著被新贊普成年之後幹掉,沒有第三條路。
大唐其他的閣臣暫且不說,光是一個南昌王,就能將整個吐蕃攪得一團亂麻。
扎巴拉嘴角微微抽搐,然後看向李絢說道:“權臣歷來是王室最頭疼的人,那麼王爺呢,王爺未來也要做一名權臣嗎?”
“本王對權臣沒有興趣。”李絢平靜的搖搖頭,輕嘆一聲,舉起手中的酒杯,看向在場眾多外國國使,輕聲說道:“本王這一生,惟願上馬能殺敵,下馬能安民,做個文官之中最能殺敵的,再做個武官中,最會吟詩治民呢,他日若能功上凌煙閣,如此也不枉在人世間走上一遭。”
李絢一番話說的極為的誠懇,幾乎在場所有的外國使臣都為李絢的這番真誠發言所感,舉杯齊聲喝道:“上馬能殺敵,下馬能安民,功上凌煙閣,無愧人世間。”
“諸位,飲盛,歡慶!”李絢高舉酒杯,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在場的幾乎所有使臣都將杯中酒飲盡,然後呵呵的大笑起來。
這個時候,李絢用力的拍了拍手,下一刻,無數的美豔使女的從四面八方的門廊中湧了進來,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握著一隻酒杯,一隻酒杯,三四個人一起撲向一名使臣。
美豔的使女,白皙的腰肢,俏麗的面容,優美的舞姿,一下子就迷住了在場眾多使臣的眼線。
眾人當中,只有兩個人將所有的使女全部揮退,這兩個人就是李絢和扎巴拉。
殿中其他的使臣,此刻也有人看過來,但隨即就轉過頭去。
剩下的都是吐蕃和大唐兩國之事,和他們眾人關係不大,他們沒必要去趟這灘渾水。
李絢手裡握著酒杯,目光平靜的看向扎巴拉,然後說道:“國使,有人告訴本王,這一趟行軍之事,本王亦在出徵之列,本王想問一問,國使,你何時返回吐蕃,或許你我二人,還能在戰場相逢。”
扎巴頓看著李絢平靜堅定目光,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南昌王並不好惹。
李絢淡淡的笑了,然後說道:“若是本王勝了,本王就回長安,上輔天子,下安黎民,若是國使勝了,不妨也回吐蕃,上輔國主,下安族民,或者也做一做那權臣。”
權臣?
扎巴拉滿臉愕然,腦海中閃過了論欽陵的影子。
扎巴拉猛地抬頭,卻看到李絢似笑非笑,一臉深意的眼神,下一刻,扎巴拉猛地轉過頭去,看向四周,卻發現四周的其他國使都在舞女的簇擁下,盡相飲酒,似乎早就沒人在意他和李絢的談話。
真的如此嗎?
就在這個時候,李絢突然站起身來,用力的拍了一掌,下一刻,鼓樂再度高漲起來,赫然是眾人的最熟悉的秦王破陣樂,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大踏步的雄壯身影,衝入到大殿之中。
十八名身材健碩的金吾衛,身穿金色的鎧甲,左手黑色長刀,右手光滑鐵盾,開始用力的揮擊跳舞。
秦王破陣舞。
十八把長刀疾刺如雨,偏又綿密有序,閃爍之間,只見刀光,不見人影,兇險之勢撲面而來。
四周的各國國使,舞女,全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刀光如雨的景象。
一切來得極快,又去的極快。
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一眾金吾衛已經舞刀完畢,然後快速的退了下去。
許久之後,眾人這才逐漸的恍然過來,一名使者下意識的擊掌,很快,更多人已經效仿了起來。
一時掌聲如雨。
更多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絢的身上。
這別開生面的秦王破陣舞,無疑正是南昌王李絢所改。
刀光如練,舞動如風,殺伐凌厲,駭人無常,這正是南昌王的行事風格。
……
“諸位!”李絢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的站了起來,看著眾人說道:“今日上元佳節,本王略盡地主之誼,所備盛舞美酒,還望諸位喜歡,但今日之主菜,還是這上元佳節,諸位,起身,賞燈。”
“外臣遵令!”在場眾多外國國使面色振奮的拱手,上元佳節,倍賞燈火,這是何等的奇景,何等的盛況。
七層高樓,極目遠望,十萬燈火,鑼鼓歡慶,鶯鶯歌舞,整個長安一派燈火景象。
幾十名各國使臣站在扶欄之前,眺望著美麗的長安元宵燈火,一時間感慨莫名。
李絢站在眾人中間,輕聲笑道:“來人,上酒!”
一聲令下,無數的俏麗使女手裡端著紅色托盤,從後面湧了上來,每一隻托盤上的放著一隻白瓷酒壺和一隻琉璃酒杯,酒杯倒下,暗紅色的葡萄酒立刻就倒入了琉璃酒杯之中。
李絢端著酒杯,輕輕抬起,放在眼前,美麗的長安燈火瞬間出現在琉璃杯之上,格外的絢麗。
附近諸人看到這一幕,紛紛效仿,一時驚歎出聲。
就在此時,康國使者康練成上前半步,對著李絢拱手道:“久聞王爺詩名,今日上元佳節,不知能否請王爺賦詩一首,以作紀念。”
李絢笑著點點頭,說道:“康國使獻上如斯美酒,本王自然要回報一二,不過佳作總需後場,明輝,你來先替本王暖暖場,順帶也讓諸位國使,見識一下你的才華。”
“明輝領命。”諸葛明輝從黑暗中肅然的走了出來,看向李絢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激。
李絢微微擺手,然後凝神思索了起來。
諸葛明輝對著眾位國使拱手,然後言道:“諸位,明輝有禮了。”
眾位國使同時拱手,眼神驚疑的看著諸葛明輝。
諸葛明輝緩緩的從後走上,走到李絢身側,眺望整個長安的美景,輕聲吟道:“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帝京。三百內人連袖舞,一時天上著詞聲。”
“舞!”不知道誰人低喝一聲。
下一刻,清樂響起,圍在眾多國使身邊的美人頓時翩翩起舞起來,轉眼又已經舞到了大殿之中,最後順著大殿臺階,一層層都下了參天樓,最後到了大街之上,然後美妙的舞姿就已經在整個長街上舞動起來。
這個時候,就聽李絢輕聲開口:“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