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小巷中,一面暗牆突兀的滑了開來,隨即,一道人影從暗牆中走出。
霎那間,深秋森冷的涼氣,還有遠處的喧囂聲,同一時間都傳入到了人影的感知中。
熟悉的氣息,讓他整個人忍不住的鬆了一口氣,但隨即,他就迅速關閉暗牆,快速的朝著小巷之外潛行而去。
小巷外的大街上同樣一片黑暗,這讓人影稍微鬆一口氣,他下意識的回頭東望,看向數里之外山善坊的地方,那裡依舊燈火通明。
人影嘴角微微彎起一絲邪笑,彷彿李家被端對他來講根本不用在意。
轉身,身影看向都督的方向,眼底深處露出一絲不屑,下一刻,他立刻轉向西行,然而剛剛邁步,他整個人就猛的頓步在地。
看向遠處的黑暗中,人影眼睛微微一眯,低聲喝道:「誰?誰在那裡?」
「呼」的一聲,火把亮起,數十道身影同時出現在對面的長街上。
火把之下的,赫然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南昌王李絢。
李絢一個人手握一隻火把,一身的紅衣金甲,身後兩側俱是千牛衛,每名千牛衛士的手中都端著一把弩機。
弩機之上,鋒利的弩箭上帶著特異的花紋。
破炁箭,千牛衛,金吾衛,專屬特用用來殺戮江湖高手的破炁箭。
雖然說這中間,還有扣動扳機,和弩箭飛行的時間可供躲避,可如果真的被射中,即便是玄胎境的高手,也很有可能會被撕裂軀體而亡。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和朝廷的大軍相抗衡的。
李絢手裡的火把微微前照,對面人影頓時清晰無比的出現在他的眼睛之下。
一個穿著白色僧衣的和尚,個子不高,一張臉很秀氣,面板白皙,看不出年紀,然而本應該瀟瀟灑灑的一個人,背後卻揹著一個巨大的行禮袋。
「妖僧無嗔?」李絢有些不敢確定的看著眼前的和尚,如果不是無嗔頭頂的詞條,清晰無比的告訴李絢,這個人就是妖僧無嗔,他還真以為,這是哪家半夜跑出來的清秀沙彌。
【無嗔,代號妖僧,無生道長洛堂堂主,玄胎中境,東海王親信。】
「無嗔見過南昌王,不知王爺是如何找到在下的。」無嗔開口,眼睛微微一眯,這一下,整張秀氣無比的臉上,立刻帶起一絲邪意。
秀氣是外面,邪氣才是本質。
李絢瞬間就看到了無嗔的本相,他所以被稱之為妖僧,恐怕多少也和這反差極大的長相有關。
李絢的神色頓時冷然起來,他看向無嗔,淡淡的說道:「早先追捕天陰教的時候,天陰教的人就曾經用過這個出口,這裡距離山善坊也不算太遠,再加上出口足夠隱蔽,所以本王隨便一猜,便帶著人殺到了這個地方,」
「好一個隨便一猜,如此,看樣子是貧僧倒黴了。」妖僧無嗔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站在李絢身側的周乾眼角微微抽搐,心裡忍不住的有些好笑。
他們明明是在拿到了揚州刺史府的地下暗道圖紙之後,才順利鎖定這裡的,現在偏偏成了他們猜到這裡,直接趕過來的。
這一下南昌王頓時就顯得有些算無遺策,妖僧無嗔的心裡頓時就緊了起來。
李絢目光平靜的看著妖僧無嗔,開口說道:「大師,你我立場不同,本王也知道不能三言兩語就讓大師放棄抵抗歸降,本王只牌位有一個問題想要詢問大師:若是大師不幸,那麼本王應當將大師的舍利送與何方,上面有改寫何名?」
「若南昌王有心,那麼可在貧僧軀殼被火化之後,舍利送到長安大崇恩寺,至於貧僧姓名,出家人無我無相,性命外物,就不之所求
了。」妖僧無嗔一開始還在著重的在火化兩個字上強調,但是說著說著,他的臉色就黯淡了下來。
「大師放心,本王一定會將大師的舍利送到大崇恩寺。」說到這裡,李絢稍微停頓,嘴角微微抿起一絲冷笑:「當然,前提是大師能夠化出舍利來,若是不能,小王也就不能為力了,到時或是散於山野,還是化作江河,就未為可知了。」
「南昌王不愧當世文才,挫骨揚灰的一番話說的如此文雅,貧僧佩服。」無嗔眼底深處帶起一絲怨毒,李絢的狠辣,讓他忍不住的心頭起火。
「佛家有言,天地眾生平等,無有差別,既然這天下百姓在只能散入山野,那麼大師又為何不能與百姓同歸一處,難道百姓所在,不是人心所在,不是天心所在,不是佛心所在嗎?」李絢忍不住的向前走了一步。
妖僧無嗔眼皮猛的一跳,看向李絢,眉眼低垂:「貧僧不解,大唐繁華,百姓安定,如何死後會被人挫骨揚灰。」
「異族入侵,朝野內訌,天下割據,戰火四起,又是隋末亂世重現,這天下人死後,自然少不了要被人挫骨揚灰。」李絢看著妖僧無嗔,微微眯眼道:「大師,若是如此,這份因果要由誰來承擔,大師覺得,承擔之人該如何,挫骨揚灰如何?」
「原來王上歸根到底,還是說到了貧僧的頭上。」妖僧無嗔雙手合十,輕聲說道:「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今,過了這麼久,王上可安排妥當了?」
無嗔一句話話落,整個人迅即無比的向後退身,轉眼已經完全融入到了四周的黑暗之中,化作一條陰影徹底的消失不見。
也就在這一瞬間,李絢右手猛的下揮:「放箭。」
「嗡」的一聲,四捧箭雨同時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激射而出,然後朝著中央的空地急速的落下。
「叮叮叮」上百隻弩箭同一時間狠狠的釘在地面,霎那間就覆蓋了無嗔原本站立位置所在。
方圓三十米之內,原本都被瞬間覆蓋。
一抹鮮血突然從箭雨最邊緣的黑暗中流出,李絢右手猛的一抬,一放,下一刻,一根長箭已經從李絢的身後向前激射而出,轉眼已經狠狠的沒入到黑暗……
「叮」的一聲,長箭被一劍迅速的斬下,也就這一下,妖僧無嗔再度重新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這一次,他沒有之前那樣的悠閒自在,他的右腳腳踝斜拖在地,鮮血在不停的滲出。
一支細長的弩箭,落在一旁的地上,箭頭上還帶著一抹鮮血。
剎那之間,數道身影同時從四面八方出現,每個人身穿鋼鐵冑甲,手裡持一把長弓,彎弓搭箭,鋒利的箭尖對準妖僧無嗔的瞬間,長箭已經脫弓而出。
幾乎在瞬息間,妖僧無嗔身上的白色僧衣飛起,朝著側前方的兩隻長箭直接捲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整個人迅速轉身,手裡一把細長的刺劍直接斬向了左側的長箭,人同時向左跨一步,身後射來的長箭,立刻從他的身側直接滑過。
「叮叮叮」數支長箭同時落地,妖僧無嗔如同花朵一樣直接飄落在地。
此刻,無嗔身上的白色僧衣早已經被甩飛,但他的身上卻穿了一件金色的明光鎧,那是朝中除了北門禁軍以外,只有少數將領才會賜予你的特殊戰甲。
樣式美觀,防禦強悍。
「射他的腳,他的腳廢了,就只能任由宰割了。」李絢聲音異常的平靜。
一整套明光鎧並不僅僅只有一套胸甲,頭甲肩裙,褲裙護腿,樣樣俱全,這樣明光鎧的防禦威能才能全面展現,少了一樣,立刻就會露出致命的破綻。
無嗔弄到一句明光鎧的胸甲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還能弄到全套。
李絢話音一落,數根長箭已經同一時間射向了無嗔的腳面。
但在這一刻,無嗔的嘴角帶起一絲冷笑,他整個人稍微向後一退步,下一刻,一隻灰色的包裹被他直接踢向了前方。
灰色的包裹在一瞬間被踢飛了起來,緊跟著,一件黑色的物西長身而起,瞬間就迎著長箭,朝著正面的李絢撲了過來,速度快的驚人。
火光之下,黑瘦的軀體頓時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全身上下由一根根黑色木棍細密的組成,腦袋,雙手雙足,胸腹大腿,全部結構分明,甚至臉上都清晰的雕刻出了眼耳口鼻舌五官。
但,這就是一具機關人。
這具機關人彷彿就像是真人一樣,速度極快的朝著李絢撲了過來。
四周的千牛衛沒有絲毫猶豫的扣動了弩機,數十隻弩箭落下,「砰砰砰」全部釘在了黑色機關人的身上,但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傷害。
也不知道,這具機關人究竟是用什麼材質打造的,箭矢直接刺入了進去,但只進去了剪頭,其他部位依舊掛在他的身上,根本沒對它造成任何影響。
不止如此,甚至數十根弩箭之下,機關人前進的速度沒有絲毫的停滯。
看到這一幕,李絢的嘴角微微泛起了一絲冷笑,下一刻,他整個人向左一跨步,身後眾人也在同一時間退開。
一支巨大的弓弩出現在眾人身後的地面上,三個人同時倒伏在地上,巨弓拉開,巨大冷森的弩箭已經直接對準了機關人。
伏遠弩,守城最強利器伏遠弩。
誰也不知道李絢究竟什麼時候將這東西弄到這裡來了,但伏遠弩一出現,原本一臉得意的妖僧無嗔瞬間變了臉色。
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李絢右手一揮,「嗡」的一聲,伏遠弩瞬間激射而出,
「砰」的一聲,原本堅韌非常的機關人,瞬間被強大的力量撞的四分五裂。
伏遠弩箭鋒利的箭頭繼續前衝向前,直指無嗔胸口,速度快的他根本就反應不過來,「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