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時,李絢已經走到了窗前,看著外面月光下的河面,輕聲說道:「這只是初步的計劃,具體究竟會怎樣,還需要隨時而變,或許他們最後能夠安然幸福的度過餘生也說不定。」
一切還未開始,結局似乎並未註定。
李絢的臉上不知赫然湧現出一絲傷感,他清楚,這種事情最後是圓滿結局的可能很小。
問題的根源從來就不在那兩人身上,而是在李絢身上。
隨著他越來越多的涉足朝堂,朝中那些看不慣他的人會更加的想盡一切辦法攻擊他。
這中間最當先的,就是刑部尚書裴炎。
表面上看,是李絢在吐蕃事務上提出了和裴炎完全不同的看法,所以裴炎才會試圖動手打壓李絢。
但李絢卻明白,裴炎對他下手,更多的是忌憚於皇帝對他的信任。
如今縱觀整個宗室年輕一輩,李絢不管是能力,還是成績,都是最出色的那個人。
將來在皇帝的推動下,進入朝堂,佔據一個關鍵的位置,是絕對肯定的。
可如今的朝堂中,甚至就連宗正寺卿都不是皇室來擔任,只有一個不管事的禮部尚書隴西郡王李博乂在任,可在朝堂也無法發揮作用。
李博乂為人年邁,垂垂老矣,說不定已經有人盯上了那個禮部尚書的位置。
李絢如果如果擠進六部九卿當中,很有可能就接任的兩個位置,一個就是隴西郡王李博乂禮部尚書,還有一個,便是他現在檢校鴻臚寺少卿的更上一位。
宗室不接掌吏部,兵部,刑部,戶部,甚至工部都不管。
只負責和禮儀有關的禮部尚書及鴻臚寺卿,這對皇帝來講,是能夠接受的。
但是對天下臣工來講,就不一定了,他們或許寧肯武承嗣這樣外戚來擔任禮部尚書,也不願意把這個位置給李絢。
李絢將來不管在哪個方面建功,最終都要走入中樞,裴炎和武承嗣必將是他最大的敵人。
如今,那麼先下手為強。
只是他的手段對付這兩隻老狐狸能不能奏效還不好說,關鍵還要看宮裡,看武后什麼態度。
畢竟這兩人,都是武后的親信。
她如果插手介入,那麼李絢所做的一切,都很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被徹底推倒。
「還有一件事情。」李絢轉身,走到了一旁的側門,房門一拉,一名穿著青色齊胸襦裙,高鼻深目,帶著明顯異域風情的年輕美豔女子從側門外走了進來。
走到房屋中央,美豔女子對著李絢沉沉的跪拜了下來,無比虔誠,無比恭謹的呼喚:「拜見長生天!」
【阿史那·雲,建昌縣主,左驍衛中郎將阿史那泥熟匐獨女,故右衛大將軍、北平郡王、突利可汗曾孫女,宿主信徒,忠誠無比,唯命是從,可標,可控】
突利可汗曾孫女,阿史那·泥熟匐的獨女,阿史那雲,如今已經悄無聲息的成了李絢的信徒。
但和他人不同,李絢在阿史那雲的眼裡,是整個突厥唯一的神靈,長生天。
當初即便是李絢第一次聽到阿史那雲這麼稱呼他,也感到駭然。
如今整個長安城,都在搜捕阿史那雲,但是從來沒人知道,阿史那雲一直都藏在李絢的官船上,然後被李絢帶到了終南山。
李絢走到阿史那雲的面前,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輕聲說道:「站起來,退到一邊。」
阿史那·雲退開,李絢和蘇憐玉之間,已經再無他人。
「從今日起,阿史那雲便是突厥神女,留在長安暗地裡聯絡對大唐不滿的突厥貴族,然後等到未來某一天返回突厥,助她成為一任突厥女皇。」李絢
拳頭緊握。
他並不希望會有那一天的到來,但他不得不為不測的未來做準備。
「屬下遵令。」蘇憐玉對阿史那雲的出現並沒有感到多大意外
李絢已經在中樞,吐蕃相繼佈局,自然不會放過在擁有強大實力的突厥一族。
「大唐多年來,一直抽調突厥軍隊參戰,突厥諸部早就已經不滿,如今眼看著大唐和吐蕃之間即將爆發,朝廷勢必要徵召更多的突厥部落參戰,所以,即便是這一次突厥諸部的不滿能夠給壓制下去,那麼下一次,他們要必將起兵,不管有沒有頡利和突利的孫子領兵都一樣。」
李絢搖搖頭,他近些日子,在深入的研究了突厥事務之後發現,除非現在朝廷就將突厥諸部全部殺光,要麼將是直接將他們轉化為民,否則只要以後還有徵召之事發生,突厥人的不滿都只會越來越盛,起兵反唐是早晚的事兒。
到那時,不管他們的手裡是否為頡利和突利的血裔,他們都會起名造反,甚至他們還很可能無中生有的創造出一個頡利和突利的血裔出來。
這種事情,李絢僅僅是接觸,就已經能夠預測到未來,朝中中樞,三省,六部的那些重臣,不可能看不出來的,甚至現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積極準備。
等到徹底的平定吐蕃之後,再收拾突厥人。
但這是一個很艱難的局面,李絢如果猜的沒錯的話,在原本的歷史上,吐蕃之戰,大唐應該是敗了,但沒有打敗,只是突厥一戰,依照他的判斷,大唐應該是先勝後敗。
畢竟不管怎麼說,突厥汗庭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戰場上,草原各部落的力量想要一下子凝聚起來,對抗對他們知根知底的大唐,恐怕沒那麼容易。
如何在這兩場戰役當中,獲得屬於自己的功勳,這是李絢現在需要認真面對的。
軍隊,軍方,兵力才是立足之本。
李絢轉頭看向蘇憐玉,認真的說道:「魔門那些人,不可能會放過你的,你要小心,如果他們要找媱後,你直說媱後有事離開便可,至於她……」
李絢走到了阿史那雲的身側,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抵在阿史那雲光潔的下顎上。
看著這張滿是異域風情的臉,李絢輕聲說道:「她的身份也以保全為主,即便是聯絡不到任何人,也不能讓她的身份暴露,還有她的實力修為,你要親自調教,草原上,沒有實力是殺不了人的。」
「屬下遵令。」蘇憐玉認真的躬身。
「平康坊東門的東市署內,有一家西域胡商經營的香料店,這是地址,若是你覺得有什麼非告訴本座不可的訊息,立刻送到那裡,本座不管在天南海北,他們都會將訊息送到本座手上。」李絢側身看向西南,他在長安的很多部署都已經交到了劉瑾瑜的手上。
但那些東西,很多都已經落入了宮中的眼底,現在這樣正好將該藏的東西藏的更深。
「該交代的,本座已經交代了,不管時候,你們兩個都以自身安全為主,遇到風險,該放棄要徹底放棄。」李絢最後一擺手,說道:「去吧,等到本座年前回來,再來相聚吧。」
「天君,珍重,」蘇憐玉和阿史那雲同時躬身,然後悄無聲息的退入了黑暗之中。
李絢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船板之上,李筆無聲的站在一側。
李絢抬頭,望向深沉的天空。
晨光閃爍,突然一瞬間就照亮了整個臥房。
躺在床上的李絢無聲無息間睜開了眼睛,靜靜的,思緒在瞬間就回到了他的腦海中。
「嚶」的一聲,瞬間吸引了李絢的注意力。
不知道是否察覺到了李絢的醒來,劉瑾瑜下意識的翻
了個身,雪白的長頸頓時出現在李絢視線當中,紅潤的臉頰,似乎要睜開但又死死閉著的雙眼。
眉頭蹙鎖,鬢髮散亂,發縷掩於面際,微掩眉端額黃。
晨起的慵懶,盡顯在這張容顏之上。
李絢就這麼輕輕的看著,呼吸不知不覺間輕了許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
一聲用力的推門聲傳來,隨即是無窮瓊玉奶聲奶氣的聲音:「三姐,三姐夫,我們要去划船了,你們準備好了沒,三姐,三姐夫!」
劉瑾瑜右臉猛然緊皺了起來,下一刻,她的眼睛睜開,然後一下子在床上坐了起來。
臉上一陣迷糊,紅色的小衣束縛住玲瓏精緻的身軀,讓一旁的李絢大吃冰激凌。
門外瓊玉的叫喊聲,讓劉瑾瑜立刻清醒了過來,她頓時朝著外面喊了一聲:「瓊玉,你先去用早膳,三姐馬上就來。」
「哦!」瓊玉聽到了姐姐的聲音,很乖巧的轉身離開了。
這個時候,劉瑾瑜轉過身,狠狠的瞪了李絢一眼,左手已經摸在了李絢的腰間:「郎君,你醒了,幹嘛不把妾身叫醒,害得妾身差點在明玉面前出醜。」
李絢一把抓住了劉瑾瑜的左手,整個人直接向前湊了過去:「早起幹什麼,這裡是別院,阿母又不在這裡,這裡你我二人作主,你我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正堂偏亭之中,五娘瓊玉抬起小臉看著一側的三姐,臉上滿是疑惑,她總感覺三姐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究竟哪裡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一旁的四娘劉舒璧則是使勁的低著頭,不停的吃著自己的早餐,彷彿根本沒看見劉瑾瑜臉上那滿臉消散不去的紅暈。
劉瑾瑜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沒好氣的瞪了李絢一眼,然後低頭去用早膳。
就在這個時候,李忠突然出現在偏廳門口,躬身說道:「王上,盩厔縣令剛剛遣人送來一份賀禮,還有一份信。」
「哦!」李絢從偏廳當中走了出來,接過信件,問道:「盩厔縣令,本座記得是姓李,對吧?」
「是的,王上,盩厔縣令李敬猷,是故英國公之孫,嗣英國公李敬業之弟。」
李敬猷,李積之孫,李敬業之弟。
李絢頓時滿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