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牙,點綴在漫天星空之上。
崎嶇陡峭的群山起伏之中,一座高峰巍然屹立,附近數十座山峰盡皆俯首。
擱船尖,白際山脈的主峰之一,擱船尖。
千仞壁立,風光旖旎。
月光一下,一條黑影悄然的來到了山腰的一座廢棄古廟。
殘垣斷壁,枯草叢生。
古廟正中的神像更是斜肩斬斷,根本看不清原本為何。
只能從衣襬確定,這是一名女性神靈。
黑影站在神像之前,右手一擺,無數的灰塵撲天而起,但卻又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約束一樣,在黑影的身側繞了一圈,然後急速的朝著廟外而去,根本點滴都沒有落到黑影身上。
外面的新鮮空氣第一時間瘋狂的湧入,讓人的精神不由得一清。
也不知道黑影從哪裡摸出了一把殘香,手一搓,殘香便已經被點燃。
藉著微弱的火光能勉強看清,這是一名難得的美婦。
一雙眼睛像是浸在水中一樣,流波不止,眼角卻微微上揚,十分的嫵媚。
純黑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種極美的風情。
黑色披風系在胸前,裡面一身暗紫色勁衣,起伏不定。
目光流盼,風情而不妖冶,舉手投足間俱有三分嬌美,五分慵懶,一分嫵媚與一分英挺。
殘香被直接按在桌案上,升起杳杳青煙。
美婦對著神像微微躬身,就在這一瞬間,一聲不屑忍不住的從破廟外傳來。
美婦毫不為之動容,依舊焚香禱告。
外面這一刻再也沒有絲毫聲音。
片刻之後,美婦終於禱告完畢,緩緩的站起身來,轉身看向門口,神色變得冷冽起來,低聲喝道:「既然來了,就現身吧。」
話音甫落,腳步聲隨即響起,還伴隨著一陣沉重的金屬拖地的聲音。
紅衣明鎧,身形挺拔的丘神積,踩著新月微光,從破廟門外緩步的走了進來。
右手黑色長槊拖地,帶起一道道火光,發出刺耳的聲響。
丘神積在距離美婦三米處停步,他側著頭,一臉冷笑的看著紫衣美婦,冷聲說道:「我是應該稱呼你媱後,還是應該稱呼你蘇宮主。」
「原來是中郎將,數年前一別,未曾想今日竟又得一見,真是幸事。」紫衣美婦的神色突然間變得無比的嫵媚,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欲引人一親豐澤。
霎那間,之前那個還帶著三分清冷的女人,一瞬間,變得嬌嬈萬端。
幾乎是從骨子裡散發著妖媚誘人,彷彿她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引誘著男人的目光,牽動著他們的神經。
丘神積頓時一驚,忍不住的後退半步,滿目駭然的說道:「蘇憐玉,你們是什麼情況?」
「中郎將,奴家當年伺候你的時候,你可是好威風的喲,還說要睡遍長安所有的花魁,讓整個長安所有的花魁娘子都來伺候你,奴家聽得好生氣惱啊,今日重逢,不知是否還能見中郎將當日之勇……嘻嘻!」蘇憐玉微微低頭,但這一刻,她的眼睛卻又輕輕一抬,嫵媚萬端,彷彿一下子就要將丘神積的心直接勾進去。
「你個小妖精。」丘神積左手忍不住的向前伸出,蘇憐玉也在一瞬間微微向前靠,但就在這一瞬間,兩道冷冽的光芒同時而起,狠狠的刺向了彼此的咽喉。
「叮」的一聲,火光驟起,緊跟著滿眼痛恨的兩個人已經兇狠的朝彼此撲了過去。
半空中,兩把鋒刃不停的攢向彼此的身形。
極短的距離內的搏殺,蘇憐玉竟然絲毫不輸丘神積。
一把長槊
在丘神積手裡揮舞如輪,但每一下,都被對面蘇憐玉的長劍精準無比的刺在長槊最薄弱的地方,再加上長槊短擊,真正的威力根本就發揮不出來。
時間稍長,丘神積的臉色越來越紅,而蘇憐玉的臉色則是越來越白,眉梢之上甚至染上了一層霜意。
「嗆」驟然一聲刺耳聲,長劍突然間變得如同絲帶一樣,驟忽之間已經死死的纏在了長槊之上,長劍如同毒蛇一樣,兇狠的噬向丘神積的心口。
丘神積的眼神在一瞬間也變得無比凝聚,霎那間,他猛然一低頭,頭上的金盔狠狠的撞在刺來的劍刃之上。
「叮」的一聲之下,劍刃彈起,丘神積手裡的長槊瞬間已經如同毒龍一樣直刺而出。
就在這一瞬間,對面的蘇憐玉卻突然間放開了手中的劍柄。
整個人如同鬼魅一樣的後退,臉上同時露出了一絲陰謀得逞的冷笑。
丘神積心裡頓時一沉,不好,中計了。
根本來不及回頭,丘神積就感到一道勁風突兀的出現在腦後,然後一股巨力已經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腦後。
一剎那間,彷彿整個頭顱都被人拍碎一樣,
丘神積「啪」的一聲,直接摔倒在地。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丘神積終於看到了出現在身後的人影。
一個半透明的,穿著紅色長裙,帶著鳳尾冠,插著花十二鈿的威嚴女子。
媱後,陳碩真。
隨即,丘神積的眼前已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看著丘神積徹底的倒在地上,媱後抬眼看向了對面的蘇憐玉。
蘇憐玉立刻恭順的低頭。
下一刻,媱後已經帶起了無數的殘影,最後直接融入了蘇憐玉的體內。
蘇憐玉抬頭,這一刻,身上的三分清冷再度迴歸。
右手一招,地上的那把軟劍在一瞬間重新回到了她的掌中。
蘇憐玉的目光再度落在了丘神積的身上,邁步向前,來到丘神積身前,右腳抬起,一腳已經狠狠的揣在了丘神積太陽穴上。
丘神積本就微薄的呼吸瞬間停止,一絲黑血從他的鼻尖流了出來。
做完一切,蘇憐玉這才抬頭,看向遠處的山坡之下,淡漠的開口:「你就這麼看著他死嗎?」
一聲「你」,四周的空氣再度變得肅然起來。
輕微而堅定的腳步聲響起,穿著黑衣黑甲的俊朗身影,手持一把棗木長槊出現在蘇憐玉的眼前。
「南昌王。」蘇憐玉叫出了李絢的名字,然後有些詫異的側頭,不解的問道:「本座的去向就那麼好猜嗎,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找到了這裡?」
李絢走到了破廟之前,根本也不進去,目光落在丘神積的身上,神色十分的複雜。
他搖搖頭,看向蘇憐玉,說道:「中郎將應該是運氣好,碰上的,因為他出發太慢,不像其他人,已經被聖後的手段給引走,所以只能來這裡賭賭運氣。」
說到這裡,李絢抬眼望向遠處的無盡山峰,感慨的說道:「即便是本王也沒有想到,白際山脈的擱船尖距離天目山脈的仙人谷竟然還不到十里。」
「無盡群山,連綿高聳,不說十里,便是三里,有時候,也夠普通人走一輩子的了。」蘇憐玉的神色很平靜。
「的確。」李絢輕嘆一聲,從仙人谷到擱船尖,幾乎全都是高達數百米,甚至千米的高峰。ap.
道路崎嶇,高峰林立,即便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沒去過另外一個地方。
「那麼你呢,南昌王,你又是如何找到這裡的?」蘇憐玉眼神瞬間一冷。
如果說丘神積找到這裡是
運氣,是沒辦法的碰巧,那麼南昌王找到這裡,就是猜到她會在這裡,直接堵過來的。
李絢看著蘇憐玉,目光越過她,直接落在了她身上的媱後身上。
【蘇憐玉,前長安安清樓花魁,天欲宮宮主,玄胎後境(媱後,天陰教聖後,陽神附身)】
是附身,不是奪舍。
陽神,且只有陽神。
媱後根本就沒有孕育金丹,在神魂完全陽化之後,她就徹底的粉碎了自己玄胎,只留神魂離開地宮,讓人以為她已經已經徹底的死了。
留下的魂精也被人帶走,讓人下意識的去追蹤帶走魂精的那個人。
然而根本沒人想到,他其實是徹底放棄了自身的軀體,只留陽神存活於世。
完全超脫任何人的想象,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存活在這個世界。
金蟬脫殼,這個手段幾乎完全成功了。
「本王如今能夠找到這裡,多虧天道指引。」李絢抬頭,目光從蘇憐玉的身上,落到了後面半殘的天陰神女雕像上,最後落到了破爛穹頂後無盡的黑暗星空。
「天道?」一個有些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蘇憐玉的身上傳來,緊跟著,滿是疑惑的說道:「南昌王,難道上一次在黑龍嶺的時候,你在本後身上做手腳了?」
「聖後何來此言啊!」李絢忍不住的笑了笑,隨後無奈的說道:「本王即便是自負,也從來沒有想過能夠成功的在聖後的身上做手腳。」
「也就是說,你曾經想過了。」媱後的眼神頓時也一冷。
「妄想罷了,」李絢神色平靜下來,看著媱後,輕聲說道:「告知聖後一件事,就在數個時辰之前,都督段公已向朝廷送去報捷公文,天陰教早天水降世,毀滅一切總壇根基,聖後在大軍圍困之下,自盡身亡。」
「大軍圍困,自盡身亡,你們還是老一套的不要臉啊!」媱後的聲音中帶著嘲諷和不屑。
「不要臉是真的,老一套也是真的。」李絢手一轉,手中的棗木長槊已經狠狠的砸在了腳下的地面上,「砰」的一聲,古廟外廣場上的地磚驟然裂開無數裂縫。
「老一套?」媱後的臉上帶起一絲疑惑,她已經聽明白了李絢話裡的意思。
李絢能夠找到他,還是用的老一套的方法。
天水降世,隕石天降。
媱後立刻就想明白了李絢話裡的意思?
是有內鬼。
可是如今媱後還活著的,總共也不過只有三個人而已。
媱後自己,陳忠,西域王和蘇憐玉。
那麼究竟是誰背叛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