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成!”徐山堅定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木屋之內。
聽到這句話,在場眾人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然後竊竊私語起來。
七成,那不就是意味著,必然能拿下。
徐山得意洋洋的看著眾人。
坐在上面的章婉玉稍微思索了片刻,目光落在徐山後面的胡光身上。
胡光五旬年紀,為人沉穩,聽到徐山說出七成這個數字,他的臉色也沒有多少改變。
“胡校尉,在你看來,我等若是盡起大軍,趁著夜色,偷襲梅嶺關,有幾成勝算?”章婉玉一句話,在場的眾人的聲音頓時一停。
大家這邊還在商量要不要出兵拿下梅嶺關,那邊章婉玉甚至就連計劃都做好了。
進攻梅嶺關,白天是絕對不行的,他們之前才剛剛吃過大虧,現在讓他們白天再去,就是他們自己都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那日山道上的漫天的煙氣,還有隨即而來的傾盆雨,如今僅僅是想起,都令人不寒而慄。
所以能動,也必須是在晚上。
趁著夜色,盡起大軍,偷襲,這是最佳的策略。
面對章婉玉的提問,胡光的臉色沉重了起來。
一側的徐山帶著希冀和期盼的目光看向胡光,希望他能支援自己。
胡光根本看都沒有看徐山,只是滿臉擔憂的看向章婉玉,微微拱手道:“啟稟將軍,屬下看來,連夜攻伐梅嶺關,勝算不到四成。”
不到四成,相比徐山所說的七成,直接少了三成。
徐山愣了。
這個時候,章婉玉卻是轉頭看向了另外一側:“聖女,你覺得呢?”
葉綰綰並沒有直接回答章婉玉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胡光:“胡老,你說的不到四成,那麼究竟是三成,還是兩成?”
“譁”的一聲,在場的眾人,這才發覺,胡光的話裡竟然還藏了那麼多的東西。
胡光臉上有些微微一變,他下意識的看了徐山一眼,然後才看向章婉玉,拱手道:“不到三成。”
兩成,甚至可能還不到兩成。
這句話,就連徐山都愣了,他的計劃就這麼差嗎?
不,不是他的計劃差。
是他們所有人都怕了那位南昌王,那位在私底下越演越烈的傳聞中,有著呼風喚雨之能的南昌王。
這句話,徐山忍不住就要直接說出來,但就在要說出來的一瞬間,他自己又將這句話給嚥了回去。
他不是那種愣頭青,非常清楚,一旦自己說出這話,恐怕轉眼間,就會得罪這裡的所有人。
章婉玉的目光落在了葉綰綰身後的何晴兒身上,聲音輕輕的問道:“晴兒,這事伱怎麼看?”
何晴兒臉上的擔憂是眾人當中最清晰的,她的年紀最小,臉上儘管已經努力在藏事了,但還是沒能藏住。
“堂主!”何晴兒一緊張,還是叫出了章婉玉的舊稱,她自己依舊沒有察覺,而是看著章婉玉,認真的說道:“晴兒也不知道這勝算如何算,只是想問一句,若是這一次又失敗了,堂主如何對上上下下交代?”
勝了,拿下梅嶺關,自然是上下欽慕,一片歡騰,可敗了呢。
一旦敗了,他們這些人死傷無數不少,甚至還會影響接下來的計劃。
這些,可全部都要由章婉玉一個人來承擔責任。
不僅如此,章婉玉還是文復之的親妹妹,一旦章婉玉再失敗,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文復之。
章婉玉平靜的點點頭,然後她看向徐山,淡淡的說道:“徐校尉,請你立刻給揚威將軍去信,請他抓緊時間趕來梅嶺關,梅嶺關此時人心動盪,若錯失良機,極為不妥。”
“屬下遵令!”徐山臉色一肅,立刻拱手,然後轉身而去。
章婉玉這才對著眾人說道:“大家都下去吧,南昌王陰謀詭詐,我等能想到今夜去偷襲梅嶺關,他又怎麼想不到今夜來偷襲我等,各部要立刻加上守衛,不得懈怠。”
“屬下遵令!”在場眾人的臉色不由得一凜。
李絢守衛梅嶺關,雖有關卡雄厚的緣故,但更多的還是他個人的能力。
對於種種守城手段異常的熟練,遠不是一般常人能夠比擬的。
而天陰教的這些人,就都是一般常人,兵法一道更是沒幾個人真正通曉。
章婉玉雖然自小有所研習,但書本和實戰有著巨大的區別。
就這個區別,讓他們付出了數千人生命的代價。
“聖女稍微留一下。”章婉玉突然開口,葉綰綰頓時停住了腳步,有些詫異的回頭。
“本座還有一些事情要請教聖女。”章婉玉面色凝重的頷首,葉綰綰只能回身。
整個帳篷之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章婉玉從高座上走下,走到了右側的桌椅旁,伸手:“聖女請坐。”
葉綰綰略微猶豫,但還是很順從的坐了下來。
“將軍!”葉綰綰很正式的稱呼,言語恭謹,但又帶著一絲疏離。
章婉玉很平靜的點頭,然後開口:“聖女自從婺州歸來之後,性情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活躍了。”
葉綰綰聽到章婉玉這麼一說,整個人頓時一震,然後臉色有些難堪的點頭,說道:“的確如此,若非將軍提醒,屬下竟然還未意識到這一點,慚愧。”
葉綰綰是天陰教中聖女,是名義上的天陰教主的下任繼承人。
其實在很多普通教眾的眼裡,也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甚至包括葉綰綰自己,曾經一度也朝這個方向在竭盡的努力。
這才有了她後來的神都一行,然後遇到了南昌王這個致命的冤家剋星。
心中的腹誹一帶而過,葉綰綰收拾神色,看向章婉玉,面色肅然的問到:“不知將軍讓屬下留下,可以有事情需要屬下去做。”
“是的。”章婉玉直接點頭,說道:“此番揚威將軍南來,帶有四千軍卒,意欲一股而下梅嶺關,同時又有兩千軍卒乘水師戰船沿婺州而上,直取三河關,蘭溪縣城,將南昌王和婺州徹底分割。”
章婉玉說著,伸手直接在桌案上畫出了婺江和整個婺州的戰略地圖。
“到時候,水師一路難行直取婺州城,但水師一部,會配合我部,直接絞殺南昌王所部。”說到這裡,章婉玉看著葉綰綰,面色嚴肅的說道:“我等要將南昌王徹底的絞殺在梅嶺關下,如此才能洗刷我等恥辱。”
說著,章婉玉從一側,取出了一張薄紙,遞給了葉綰綰。
葉綰綰接過以後,小心的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寫了太多東西。
“南昌王已經派出所部前往蘭溪和三河關,準備迎敵。”葉綰綰神色頓時一愣,滿臉驚駭的看向章婉玉:“此事是我教絕密,南昌王是如何知曉的。”
“若不是有教眾叛徒傳信,那麼就是他自己猜出來的,畢竟睦州到婺州也就那麼幾條路。”章婉玉重新拿回了紙條,然後在手裡一撮,眨眼間,整張紙條,就徹底的化為了灰燼。
“那豈不是說梅嶺關現在空虛。”葉綰綰一句話就猜到了章婉玉心思的落地,緊跟著她就問道:“將軍可是希望屬下連夜去偷襲梅嶺關?”
“若是有大軍作為後院,偷襲自然是無礙的,但沒有大軍援助,你我就算是進去了,也無有實效,反而容易暴露你我看破了這個弱點所在。”章婉玉看向葉綰綰,沉聲說道:“本座之所以如此說,就是希望聖女能夠在將來城破之時,親手取下南昌王的人頭。”
章婉玉深深的看向葉綰綰,葉綰綰的眉頭緊皺起來。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有些不確定的看向章婉玉:“堂主,可是為了虎威將軍。”
“方雲秀死在了婺州,鶴老死在了婺州,近六百黑卒死在了婺州,還有前後數次進攻梅嶺關,折損的兩千餘兵卒,本座需要對方風錦有個交代,而這個交代只能是南昌王的人頭。”章婉玉眼神特別深沉。
葉綰綰立刻拱手道:“屬下必定全力而為,不過屬下需要挑選一支人手,還有晴兒,也必須在屬下麾下,出擊時刻,將由屬下親自選擇,只殺南昌王,不做其他。”
“好!”章婉玉忍不住的鬆了口氣,然後笑道:“如此便甚是妥當。”
“那屬下做事去了。”葉綰綰趕緊站了起來,然後拱手請退。
“嗯!”章婉玉淡淡的點了點頭,葉綰綰轉身而退。
離開了營帳,葉綰綰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
她被懷疑了。
葉綰綰怎麼可能還看不明白這其中的蹊蹺。
幾番連敗之後,章婉玉開始對身邊的人產生了懷疑,這裡面不僅包括她,也包括何晴兒。
兩個人之前在攻打梅嶺關的時候,並不是很盡力。
可是她們怎麼就不去想想自己為什麼不盡力。
她和何晴兒兩個人手下無兵無將,就算有所任務,兵將也都是臨時調撥,如此要做事情,談何之難。
哎。
葉綰綰輕嘆一聲,快步的離開了,這整個天陰教都是人家一家的東西,她們就算是不滿又能怎樣。
有那份心思,還不如多關心一下營地當中教眾的心緒。
一戰之後,南昌王“呼風喚雨”的形象,早已經深深的刻入了殘存下來眾人的心裡。
可是章婉玉偏偏沒有看到這一點。
眼高手低啊。
……
李絢緩緩的收回了視線,他的眉頭微微一蹙。
天陰教內部的權利鬥爭竟然也這麼殘酷嗎?
在葉綰綰看來,這是章婉玉對她的懷疑。
但在李絢看來,這是即將到來的方風錦給章婉玉帶來的壓力。
然後一層層傳到下來而至的。
李絢猛然間站了起來。
不好。
他對方風錦的瞭解太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