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厲的長箭直射李絢雙眼,李絢絲毫不為之所動。
霎那間,他的目光竟然越過無數箭矢,直接盯向城下的洛勇傑。
看他,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樣。
四道刀光瞬間在李絢眼前閃起,長箭在瞬間被全部斬下。
這一次,沒有任何遺漏。
刀光落下,原地已經不見了李絢的身影。
他已經一步退到了更後方,目光越過城牆,隨著城牆上飛起的箭雨,朝著洛勇傑看去。
箭落如雨。
頃刻間,無數帶著死亡氣息的長箭就已經全部落到了天陰教弓箭手的頭頂之上。
十幾面圓盾突兀的從後方包裹而來,霎那間就籠罩在了那些弓箭手的頭頂。
相互交疊,如同一個半圓的圓球一樣,幾乎將所有的弓箭手全部籠罩起來,同時又在不停的旋轉。
“叮叮叮!”幾十根長箭幾乎全部射到了圓盾之上,但緊跟著,就有不少被彈了起來。
一隻筆直的長箭,從圓盾的縫隙間直貫而下,直接從一名弓箭手的肩胛骨,鑽進了的心腹之間。
人影無聲的倒地,鮮血從嘴邊直接流進了泥土裡。
一隻只大腳從倒地的人影臉上踩過,快速的退出了長箭的籠罩範圍。
半空之中的長箭,在剎那間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地上早已經躺了一地的屍體,刺鼻的血腥味充斥著每個人的鼻尖,任誰也躲不過。
……
城牆之上,看到這一幕的燕濤,突然冷冷的看向洛勇傑,低聲說道:“此人曾去過西域。”
李絢詫異的看了燕濤一眼,略作思量後,便點頭認可道:“的確,看他的年紀,參加的應該是第二次對突厥之戰,也就是西突厥滅亡之戰,之後又回到了天陰教,參與了當年的天陰教起事。”
稍微停頓,李絢面色凝重:“這種圓盾陣,只有在西域戰場廝殺過的人,才能用的如此熟練。”
圓盾陣看起來簡單,甚至每本兵書上都有記載,但如果沒有足夠的戰場經驗,照貓畫虎,最後只會自從性命。
洛勇傑手下的圓盾陣如此的嚴密,只有上過戰場的人才會,也只有上過戰場的人才能訓練出來。
洛勇傑能成為天陰教睦州建德分堂的堂主,是天陰教的絕對親信,必然參加過二十年前的起事。
參加過當年的天陰教起事,那麼之後的對高句麗的戰爭就絕對不會有他的。
所以他能參戰的機會,只有早年的面對西突厥之戰。
這種戰場廝殺的老卒可不好對付。
“天陰教中這種人恐怕不少,如果都是這樣訓練出來計程車卒,我等就麻煩了!”周申看著遠處逐漸集結起來,後退到兩裡外密林中的天陰教眾,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但也應該沒有多少,如果有的話,當年恐怕早就死光了。”李絢搖搖頭,思索著說道:“下面那些人,看起來對圓盾陣使用熟練,但實際上卻沒有參與多少實戰,現在不過是沒有多少壓力的應變而已,一旦施壓,立刻就會崩潰。”
李絢右手按在八面漢劍之上,神色卻十分篤定。
他早就看透了天陰教這些士卒的真正底細。
那就是他們的訓練很多,但真正的實戰廝殺經驗嚴重不足。
若是讓他們去對付各州各縣的役卒,那麼自然不落下風,甚至在一些軍備鬆弛的州縣面前能夠大佔上風,但在李絢手下這些折衝府兵面前,卻並不夠看。
就像是周申,他和他手下的一隊府兵,不少都曾經參加過當年的剿滅高句麗的一戰。
沾血和不沾血,上過戰場和沒上過戰場,完全是兩回事。
“不過這種盾陣之術,在這樣狹窄的地形當中,倒是很實用……燕校尉,從蘭溪調一批圓盾上來,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就要和人家正面拼殺了。”李絢突然話風一轉,在場眾人頓時一凜。
“下官遵令!”燕濤立刻拱手應諾。
李絢抬頭看了看天,淡淡的說道:“等吧,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攻擊的……馮參軍,記得及時將水送上來,天氣挺熱的。”
天氣相當挺熱的,就連天陰教的人已經後退到兩裡之外。
李絢看著對面的一切,如今就看洛勇傑接下來,對什麼時候發起進攻了。
因為這兩裡之內,所有一切的樹木都已經被李絢砍伐殆盡,甚至十里內所有一切的水源,全都被李絢派人摧毀。
洛勇傑要麼帶人後撤,要麼就只能咬牙強攻。
從後方運水上來,上千人,只會是杯水車薪罷了。
“喏!”在場的人同時拱手應諾,他們已經隱約看到了洛勇傑等人的結局。
……
洛勇傑拿出水袋,狠狠的喝了一口,然後將袋子裡面剩下的水全部都一口喝乾。
“洛山。”洛勇傑側頭看了一眼,他的義子洛山立刻就手裡的水袋遞了過來,洛勇傑再度大大的喝了一口,問道:“怎麼樣,大夥兒還有多少水!”
“都不多了。”洛山簡單的說了幾個字,然後臉帶擔憂的說道:“義父,要不我們帶人先撤一撤,梅嶺關守備嚴密,如果強攻的話,兄弟們的死傷就嚴重了。”
“你不懂,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果今日拿不下梅嶺關,之後,我們就都沒什麼機會了,你別忘了我們這一次出發,根本沒帶攻城器械,甚至就連工匠都沒有幾個。”說到這裡,洛勇傑咬牙切齒的說道:“堅壁清野這一套,竟然用在老子身上了。”
路上歇腳的山寨,四周的水源地,附近的村莊,全部都被清掃的乾乾淨淨。
這一套,可不就是在堅壁清野嗎?
洛勇傑這個時候,已經感到了李絢的棘手。
他原本以為對方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崽子,靠著一些陰謀詭計拿下的梅嶺關,但是沒想到竟然這麼難纏。
這些戰場上老不要臉的混蛋才能用出來的手段,他使出來,竟然絲毫也不顧忌。
“洛山,你親自帶人回營地,將收集的水袋運過來,老子倒要看看,誰耗得過誰。”洛勇傑雖然不是那種名將之姿,但是數年的戰場經驗,也讓他有自己的一套東西,想要輕易的收拾掉他並不容易。
後面的營地雖然在數里開外,但恰好就在水源的旁邊,將水運過來根本不是難事。
……
“啪”的一聲,一隻水袋被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洛勇傑使勁的揮著手,罵罵咧咧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都喝了這麼多水了,怎麼還越來越熱了。”
一旁的洛山臉色同樣有些難看,覺得口渴的厲害的,又何止是洛勇傑。
幾乎這裡所有計程車卒都是如此。
明明大家都已經喝了不少水,可就像是沒喝多少一樣,沒過一會就越來越渴了。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吧。”洛山強行解釋了兩句。
洛勇傑立刻一擺手說道:“趕緊催促後面送水上來,另外,趕緊打造更多的盾牌上來。”
沒有足夠熟練的工匠,打造投石機根本就不現實。
就算是強行打造出來了,射程和威力也高不到哪裡去。
但用木頭打造盾牌就簡單了,哪怕沒有那麼結實,但想要攻城卻並不難。
“還有攻城錘!”洛勇傑咬著牙說道:“用攻城錘砸開城門,一樣能殺了他。”
不知道為什麼,洛勇傑心頭的火氣越來越大,對李絢的恨意越來越深。
轉過頭,洛勇傑一眼就看到了山道上的洛川的屍體。
竟然到現在,他還沒有將洛川的屍體搶回來。
一剎那間,洛勇傑心頭的恨意更甚。
……
日頭在漸漸的偏西。
城牆上,李絢平靜的望著遠處的密林,那裡隱隱約約的一陣躁動聲傳來。
相比城牆之上的沉肅,對面根本就像是個菜市場一樣。
“他們要沉不住氣了!”李絢忍不住的說了一聲,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王爺所言甚是,這洛勇傑雖然在戰場上廝殺過,但對統帥之道卻根本不瞭解。”後面的周申忍不住的搖搖頭。
“此話何意?”馮華有些不明所以。
“天太熱的時候,喝水會越喝越渴,尤其是心裡煩躁的時候,更是如此。”周申側過身,看向身側的無數士卒,輕聲說道:“外面的那些人,他們的水源距離很遠,知道供水不足,但天熱又不得不喝水,又煩躁,所以只會越來越渴,最關鍵,這種情況,他們的耐力會降低。”
耐力降低,自然是戰鬥力降低。
“我等不同,我們知道自己會有無數的飲水隨時供應,所以心中絲毫不急,補水也有節制。”
李絢轉身看向密林中動靜越來越大的敵眾,輕聲說道:“若之前已是黃昏,說不得他就會主動撤去,找地方休整明日再來,但之前是正午,哪有白天讓士卒休息的,所以只有堅持到現在,黃昏日落,他們會發動最後一波的攻勢,至於之後,那就是夜戰的事情了,所以……”
李絢側過身,看向丘貞沐,李竹,周申,燕濤,王勤和馮華,沉聲說道:“告訴眾人,本王不想將戰事拖到夜間,所以,接下來,本王要在黃昏一戰,要將他們徹底的打殘打死!”
“下官遵令!”在場眾人轟然應諾。
李絢慢慢的轉身,赫然就看到一輛木車上面,死死的綁著一根尖利的巨木,朝著城牆方向緩緩的被推了出來。
二十多名士卒從兩側護住木車,推著木車,緩緩的從城門而來。
李絢的目光越過木車,直接落在了後面的密林中。
一架架雲梯緊跟著被推了出來。
一雙帶著殺氣的眼睛,突然間撞入了李絢的視線當中。
洛勇傑。
城門樓上,李絢冷冷的看著他。
一戰,一戰定勝負。
一戰定生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