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匯通櫃坊。
李絢眼神中的詫異迅速的被陰沉所取代。
在安榮祥和聞冰豔的記憶中,天陰教不知道從何處得來的錢模被他們也存在了蘇州。
蘇州的匯通櫃坊。
「校尉!」李絢死死的盯著劉幾,認真的問道:「這些錢財,你存在蘇州的匯通櫃坊,是自己的選擇,還是有人誘導?」
「當然是自己選擇。」劉幾微微挑眉,看著李絢,認真的說道:「王爺可能剛來吳越不久,有所不知,這匯通櫃坊,本就是蘇州商人仿晉商手段所制,吳越十六世家,家家都在匯通櫃坊當中存有大筆的金銀,故而與其有所關聯的大小世家,商號,乃至於北地客商,都在其中有所儲存。只不過,就如同吳越不許晉商櫃坊進入一樣,吳越櫃坊也很難進入山東山西之地,更別說是關西了。」
李絢點點頭,地方保護主義,在哪個地方都是很盛行的。
「這吳越十六世家,恐怕都拿著匯通櫃坊的份子吧?」李絢突然開口,劉幾立刻回道:「的確如此,其實不止吳越十六世家,越王和曹王同樣也有,不過他們都是名義上的,真正掌控這些的,其實是在宮裡。」
「原來如此。」李絢頓時明白了,為什麼錢模會存在蘇州的匯通櫃坊,而不是存在其他地方。
吳越十六世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參與到惡錢事中,但是這是宮裡容許的,但一切都必須在監控之下進行。
這個地方,就是蘇州,就是匯通櫃坊。
「曹王啊!」李絢心裡嘆息一聲。
這一次因為他抵達東南的時候,蘇州刺史曹王李明還在神都洛陽,所以李絢就沒有去蘇州拜訪。
另外一方面,他也擔心有人會在蘇州對他下手,所以他乾脆就從常州直下杭州,中間在其他地方也都沒有停腳。
如今匯通櫃坊的背景曝光在李絢眼前,錢模的來歷,大體也就能夠說清楚了
「那麼除了你個人以外,天陰教的其他人,是否一樣在匯通櫃坊有所存款。」說到這裡,李絢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別有意味的笑意:「本王的意思是說,是和你一樣的個人私錢?」
「有肯定是有的,但這些都是每個人身上最深層次的秘密,輕易根本就不會告訴他人,在下也無從可知。」劉幾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這種最後的保命退路,整個劉家也只有他和兒子劉幾知情,整個天陰教之內根本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當然,也說不定就有人猜到什麼,就如同劉幾猜到別人也一定會這麼做一樣。
只不過猜到歸猜到,想要取出裡面的錢可沒有那麼容易。
「說說取錢的程式吧?」李絢在書房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靜的看著劉幾。
劉幾站在側面,對著李絢拱手說道:「此種存錢,有明存和暗存兩種,若是明存,手續的手續費要稍低一些,但手續複雜,有的不僅需要信物,筆跡,口令,甚至有人還有提前要求必須本人來取才能把錢取走,如此還提前留下畫像,暗存的話,手續費反而要高一些,但是手續要簡化的多,不需要可人本身來取,甚至如果提前約定的話,不需要口令和筆跡,只需要信物便已經足夠。」
李絢明白的點點頭,暗存的方式要更加的隱秘,櫃坊看起來手續簡化了,但承當的風險要更大。
這些東西,就相當於後世的不記名存款一樣。
至於這東西能夠拿來做什麼,都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你這裡應該是暗存吧?」李絢側著頭看著劉幾,低聲說道:「不會存在有人去取錢,取不出來,或者說,剛取出錢來,就被人盯上。」.c
劉幾略作猶豫,但還是誠懇的說道
:「小人的確想要沒這種可能,但王爺心裡清楚,這種事情只能靠自己。」
「大概多少錢?」李絢一句話問的十分直接。
「不是很多,五萬貫的現錢,還有徐州的兩座大宅和百畝土地。」劉幾對著李絢拱手,沉聲說道:「在下知道王爺看不上這些東西,但這已經是小人能夠拿出來的全部私財了。」
「徐州啊,校尉可真選了個好地方啊!」李絢深深的看了劉幾一眼,然後擺手說道:「東西先放在校尉手裡,若是這一次令郎能夠僥倖倖存下來,校尉再交給本王不遲,若是令郎有個什麼不幸,或許校尉還可以搏一搏戴罪立功,將來前往徐州,也未必就不能延續香火。」
李絢站起來,用力的拍了拍劉幾的肩膀,然後邁步走出門去。
書房外面,千牛衛和南昌府衛林散站立,李絢抬頭望向石堡的方向,那裡戰鬥和廝殺的聲音已經逐漸的停歇下來。
抬起頭,李絢看了看日頭,如今已經日近黃昏,不知不覺之中,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王爺!」劉幾的聲音在李絢身後響起,李絢回身,看向劉幾問道:「校尉想清楚了!」
「在下不知!」劉幾的神色有些黯然,對著李絢拱手說道:「還請王爺多給在下幾天時間考慮。」
考慮什麼,當然是考慮要不要和天陰教徹底翻臉。
「可以,本王不介意。」李絢淡淡的說道:「過上幾天,校尉就會更加的明白,天陰教這一次的起事,究竟是何等的絕望。」
像劉幾這種人,從一開始就不看好天陰教的起事能夠成功,不然他也不會提前準備退路。
他之所以一直堅持下來,不過是因為沒有其他太好的方法罷了。
畢竟更多的途徑都已經被方方面面所佔,哪裡還有什麼機會留給他。
如今現在李絢卻給了他另外一條路,只不過李絢也只是隨口提及,並沒有給什麼明確的保證,而劉幾同樣也絲毫沒有應下。
因為不管劉幾最後是怎樣的選擇,劉幾這個人都非死不可。
五架投石機停放在石院門口,兩具巨大的井闌被高高的貼放在石院邊緣,濃煙從石院深處的石屋中不停的冒出,但卻沒有一個人衝出來。
「外面的地下暗道都已經堵死了嗎?」李絢側頭看向了丘貞沐。
丘貞沐立刻點頭,說道:「已經全部都堵死了,卑職甚至已經派人往裡面灌水,他們這些人無路可逃,才會被迫回到這裡堅守。」
「看樣子,本王的那點小手段,全都被你們學會了。「李絢有些好笑的看著丘貞沐和周申。
這兩個人跟他的時間只有一兩個月,但卻深受他的影響,將各種不對稱打擊戰的要髓深深的記在了心裡。
「我等還欠缺甚多,望王爺多加指點。」丘貞沐和周申同時對李絢拱手,神色誠懇。
李絢淡淡的擺手,笑道:「無妨,只要你們跟隨本王一日,本王所會的那點書段,你們儘可全部學去。」
「多謝王爺!」丘貞沐和周申對著李絢同時拱手。
他們兩個在軍中的指揮作戰能力雖然要遠超李絢,但是在一些特殊環境的戰鬥中,卻卻不如李絢。
當然,李絢也有自己的缺點,讓他提前有所準備,進行針對佈置,自然無往不利,但是對於突然造逢的遭遇戰,他也沒有多少必勝把握,這時候,就只能夠依靠丘貞沐和周申了。
「王爺為何不試著招募一下里面的教徒,或許他們中還有人願意出降?」劉幾這個時候,突然開口。
李絢搖搖頭,說道:「不用了,本王之前在東陽城中試過,即便是有父母在,即便是家人反目,最後歸降的,不過僅僅只
有一二人而已,本王對此不做過多妄想,更何況,他們當中的一些人,也未必願意看到其他人出降。」
「王爺果然對天陰教了解透徹,在下佩服。」劉幾看著李絢,感慨的拱了拱手。
天陰教對內部的天陰神女信仰控制非常的嚴苛,越是接近教中核心,對天陰神女的信仰就越虔誠。
東陽城中的天***銳也好,還是現在石院當中的這些人也罷,都是這樣的人。
而且人群聚集的越多,他們想要投誠的可能就越小。
許久之後,石屋當中的煙氣逐漸消散,李絢一揮手,立刻就有一大群千牛衛從牆頭直接殺跳了進去。
很快,他們當中就有人重新出來,對著李絢拱手:「回稟王爺,裡面的人都死了。」
李絢點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就從牆頭翻了進去。
此時石院之中的地上已經躺了一堆的屍體。
這些人絕大多數是自殺,但也有少部分,是被人用刀直接抹過了喉嚨。
「還是老辦法,不管有沒有密道,先用水淹一遍,有的話,再用毒煙……」李絢擺擺手,說道:「都是老活計了,你們比本王要熟悉……對了,這件石莊當中的銅錢和兄弟們自己分了吧,但是匯票和地契一類的東西,要交到賬房,這東西不好處置,乾脆都交給州府,到時候,本王請顧縣丞和王刺史給兄弟賞賜一些土地,至於這土地如何處理,就是大家自己的事情了。」
「多謝王爺。」在場的眾多千牛衛同時神色一震。
他們跟著李絢一路從洛陽殺到婺州,為了就是立功和獲財。
在揚州和杭州的時候,李絢拿不住太多的賞賜,只能領著他們立功。
現在到了婺州,自然要在法令容許情況下,儘量給他們一些照顧。
說完這些,李絢猛的轉身,看向劉幾:「校尉,你覺得,當這裡的訊息傳到州城的時候,婺州堂主方雲秀,會不會直接殺奔過來,畢竟現在在東陽,還有上溪金礦這個據點。」
劉幾神色一驚,臉上立刻露出了駭然之色。
李絢又要開始算計別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