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濟南府城的戰事依然在進行著,數萬賊寇大軍面對濟南府城的堅固城防久攻不下,各路賊寇折損嚴重,那些積年老匪萌生退意,隨即留下部分賊兵,驅趕著災民繼續衝擊城池,同時開始分兵劫掠周邊各處,不斷有各處的災民被裹挾到賊寇軍中,賊勢越來越大,形勢越發嚴峻。
與此同時,東昌府一帶的賊寇兵馬也非常活躍,各處州縣都先後遭到襲擊,不少地方都被賊寇兵馬洗劫一空,大批百姓和災民向南逃亡,進入了兗州府境內。
劉衍聞訊立即命民部和農部人員北上,在兗州府、青州府的北部設立諸多的安置點,用來安置南逃百姓。同時劉衍命吳國金率情報司人馬隨同北上,嚴查賊寇的奸細,防止被混入青萊鎮之內。
如今在整個山東都司範圍內,只有青萊鎮管轄的四府卻已經基本穩定,兗州府、青州府、登州府和萊州府境內的賊寇已經被平定,劉衍派參謀李繼文為協調,帶著民部、戶部、財部、農部官吏組成的“調查組”,開始在各地賑濟百姓、恢復生產。
各地百姓人心安定,商賈也開始重新活躍了起來,宋功明還上報,商部的各項產業開始增加產量,今年的貨物會大批銷往南直隸等地,收入會比去年更高。
劉衍眼見局勢穩定,便下令調撥二十萬銀幣、三十萬石糧食分發下去,而這批錢糧也只是第一批而已,後
續財部還在籌集錢糧,極力穩定各地的局勢。
總兵府內,吳國金急匆匆的趕到正堂,見到正在處理公務的劉衍,上前說道:“總鎮,剛剛收到訊息,朝廷正在討論新任山東總督的人選事宜,各方僵持不下,估計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結果。”
劉衍放下手中的公文,微微皺眉:“我說朝廷為何這麼奇怪,明明濟南府城內有德王在,為何到現在還沒有調兵救援,原來是這樣。”
吳國金說道:“總鎮,現在京城那邊的訊息很多,也很雜,但是情報司整理了一下,屬下以為,眼下的局面是皇上故意為之的,就是要用新任總督來制衡總鎮,避免總鎮繼續做大。”
劉衍冷笑著說道:“是啊,新總督來了,平定了山東賊寇,功勞自然是總督大人的,咱們只能跟著喝湯。要是沒打好,濟南府城陷落了,失陷藩王,那責任就是咱們的,這倒是像皇上的做派,這是要給咱們青萊鎮上眼藥啊。”
吳國金沒聽明白什麼叫“上眼藥”,也沒在意,繼續問道:“總鎮,那咱們怎麼辦,是不是做些什麼?”
劉衍思索了一會兒,說道:“現在是誰在京城那邊盯著?”
“探查曹主事王陽。”
“告訴王陽,儘快找機會見一見洪承疇,讓其助我拿下山東總督一職。”
吳國金擔心的說道:“洪承疇此人很是老辣,屬下擔心王陽不是對手,洪承疇不會答應的。”
“哼
,無非就是價碼的問題。”
劉衍說道:“你告訴王陽,只要洪承疇答應,並且助我當上山東總督,一切條件都好商量。”
“你放心,別看洪承疇現在是內閣首輔,可他在朝中也過得很不好,還巴不得有人與其來往。此番本鎮找上門去,洪承疇即便表面上矜持著,心裡肯定欣喜若狂!”
“是,屬下這就去辦。”
數日之後,情報司的快馬衝入京城內,趕在黃昏的時候來到西直門內的一處民居內。
“大人,這是司丞的親筆信。”
王陽接過書信展開看了起來,臉色頓時變了變,然後拿出火摺子,當著送信使者的面,將書信給燒了。
“你現在立即趕回去,告訴司丞大人,此事我已經知曉,正盡力辦理。”
“是。”
隨後王陽對門外的部下說道:“夜半時分準備車馬,我要去洪閣老府上。”
“是。”
深夜時分的北京城非常寂靜,原本熱鬧的街面上空無一人,只有偶爾經過的打更人,不時發出報時的敲擊聲。還有就是五城兵馬司巡城的兵卒,在前三門大街各處,以及皇宮周邊不斷巡邏著。
王陽乘坐的馬車停在了崇文門外的一條小巷子裡,然後便拿著一份禮單下車步行,避著巡城兵卒來到了洪承疇的府邸之外。
王陽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之後,便敲門地上名刺。門房通報之後,王陽跟著僕人來到前院的一處茶室,等了一會兒,洪承疇才換
上便服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小人拜見閣老。”
“起來,坐吧。”
“謝閣老。”
“我看名刺上寫著,你是定虜伯幕府的人,這麼晚了,一個在外鎮守總兵官的部下,找到當朝內閣首輔的家中,這要是傳出去了,定會引起朝野譁然的。”
王陽知道這是洪承疇在敲打自己,要是真想避嫌,洪承疇根本就不會見自己。
“閣老放心,小人做事還算仔細,不會讓閣老為難的。”
“那就好。”
洪承疇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說道:“有什麼事情,說吧。”
“是。”
王陽先是將禮單奉上,然後說道:“我家總鎮聽說朝廷正在議論山東總督人選,所以想請……”
“大膽!”
洪承疇猛地拍案而起,怒斥道:“劉衍當真以為朝廷拿他沒辦法嗎?竟然深夜派人討要官職,其心可誅!”
王陽也不畏懼,說道:“閣老息怒,我家總鎮當真是一心為國,只是想早日平定山東賊寇。試問,眼下除了我家總鎮,還有誰能當上這個山東總督?”
“我堂堂大明,難道除了劉衍就沒人會打仗了嗎!”
“閣老勿怪,小人說話比較直。如果朝中有合適人選,有怎會拖延到今日?”
王陽說道:“如今濟南府城危在旦夕,城中德王也翹首以盼,想必閣老也是心急如焚吧?”
洪承疇盯著王陽臉色凝重,坐下來之後看了一眼禮單,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份禮單的價值,至
少在三百兩銀子以上,可見劉衍的決心之大。
王陽看在眼裡,笑著說道:“這只是總鎮給閣老的見面禮,事成之後,還有重謝。日後在國事上,我青萊鎮也會與閣老多多交好的。”
洪承疇微微皺眉,顯然有些心動了。自己這個內閣首輔的位子有很多人盯著,特別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別看表面上與自己兩好合一好,可是背地裡卻是虎視眈眈,恨不得立即將自己拉下馬,他陳新甲好坐到這個位子上。
“此事事關重大,特別是陛下那邊,是不會同意讓定虜伯出任山東總督的。”
王陽見洪承疇鬆了口,便趁熱打鐵,說道:“事在人為,陛下也不希望德王陷於賊寇之手,還請閣老多多幫襯。”
“此事容我三思,你先回去,這兩日便有回信。”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王陽便收到洪承疇府上僕人送來的書信,開啟之後,上面只寫著八個字:“整兵備戰,靜候佳音。”
“成了!”
王陽隨即將信封重新封好,然後交代了手下一番,便親自帶著這封回覆出城而去,趕往青州府城。
“洪承疇當真是果斷,不愧是當過薊遼總督的人。”
劉衍拿著洪承疇的回信,心中很高興。眼下青萊鎮各處的賊寇已經全部平定,新軍各營也陸續回到了駐地,劉衍便開始調兵北上,只待朝廷命令一下,便可以立即出兵馳援顏繼祖。
“命令騎兵營在兗州府北部待命,隨
時準備向北進入東昌府圍剿賊寇。”
“命令右營、中營向北出發,在青州府北部待命,做好準備,隨時進入濟南府圍剿賊寇。”
“各營各自為戰,騎兵營與右營負責圍剿兩府外圍賊寇,中營直接馳援濟南府城。”
“是。”
一旁的兵部部長田輝敘將命令擬好,蓋上隨身攜帶的印信後,當即派人下發各營,然後說道:“總鎮,那洪承疇也不是個善類,山東總督一事,能成嗎?”
劉衍說道:“洪承疇與陳新甲貌合神離,他是外臣直接調入內閣擔任首輔,根基淺薄,論勢力無法與陳新甲相比。所以別看洪承疇是首輔閣老,在朝中卻很孤立,急需找一個有實力的政治盟友。我青萊鎮就是最合適的結盟物件,所以只要洪承疇不是白痴,就一定會盡力促成此事。”
“總鎮也說了,洪承疇在朝中勢單力薄,他有這個能力嗎?”
“洪承疇畢竟是內閣首輔,也許在朝中的勢力不大,但他的話,在皇上那裡還是很中聽的。所以我看此事做成並不難。”
田輝敘說道:“可我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的,萬一洪承疇力有不逮,此事即便成了也遷延日久,到時候總鎮即便當上了山東總督,可濟南城卻堅持不住陷落了,那責任可就只能總鎮來抗了。”
劉衍微微皺眉,這個情況自己也考慮到了,眼下對於山東總督這個位置,自己可謂是志在必得,所以有必要
再加一把火,也好讓洪承疇提提速。
“派一隊精銳夜不收突入濟南府城,告訴顏撫臺:立即寫一封奏章,核心內容就是,賊寇大軍正在搬運各處火炮,準備集結主力攻陷濟南府城,德王藩危在旦夕,如朝廷再不派援兵,濟南府城定然不保!”
“是,屬下現在就去辦。”
轉眼到了四月初,就在洪承疇與朝中眾臣的爭吵聲中,顏繼祖派出突圍趕來的快馬衝進了北京城,將一封奏章送到了朝堂之上,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