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不想管這事,但至正帝卻不能不管,他斟酌片刻後,冷著臉對張琰道:“都不敢說,好啊,那就讓刑部和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此案!”
“王吉,勒令三法司半個月內結清此案,這件事一定要一追到底,不管裡面牽涉到什麼人!”
“是,陛下!”
此間事了,至正帝皺著眉頭對張琰道:“退下吧!”
張琰到這會,才第一次抬頭看向至正帝,臉上滿是依依不捨道:“父皇,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我不能進宮侍奉父皇,求父皇千萬保重身體,修道雖是長生大道,但也要循序漸進,萬不可亂服丹藥……”
張琰絮絮叨叨竟然說了半盞茶的功夫。
就算是至正帝這種鐵石心腸之人聽到這話後也不由微微動容。
徐鶴也絕沒有想到,一個強姦犯,竟然也能有人性的光輝。
不過,至正帝的動容在看到張琰臉上的傷疤後漸漸平靜了下來,他冷冷道:“知道了!”
三個字,似乎將廢太子張琰滿腔火熱的親情澆得冰涼,他三叩九拜鄭重大禮之後方才起身退出殿外。
看著兒子蕭瑟的背影,至正帝心中何嘗不難過。
他的右手捏著雕龍的扶手,指尖都捏得發白了。
好半天,他才轉頭看向徐鶴,見這傢伙低頭不說話,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又想到剛剛的親親相隱的陽謀。
至正帝心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簡直就是個小狐狸。
“你大伯剛剛說要設立四省總督總剿湖廣之匪!朕答應了,你說說看,南鎮撫司撒下去這麼多人,為什麼還是半點東西都查不到?”
嗬~~~~~您這思維轉換得太快了。
剛剛還在父子情深,怎麼突然又跑湖廣去了。
徐鶴低頭想了想,斟酌答道:“陛下,衛所有兵器供給反賊,這是武官的責任;難道文官就是鐵打一塊?”
至正帝愕然道:“你是說,地方官在刻意包庇反賊?”
“也不算是刻意,這些反賊之前可能偽裝得極好,用各種名義結交地方官府,其中肯定不乏利益輸送,現在估計這些地方官都已經醒過神來了,他們知道自己誤交匪類,但因為之前的事,不敢伸張,所以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正帝點了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湖廣的官場這件事後要仔細查一查了!”
“王吉,傳旨董瑞,叫他的人關注湖廣各地官府的動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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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維九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鄖陽府武當山上來了一位貴客。
湖廣佈政司右參議葛平稍候就要到達真武殿禮拜三清。
武當山上各座道觀的黃冠道人齊聚真武殿殿外山道間準備迎接。
在武當山來來往往的大員多了去了。
一個布政司的右參議其實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但這位葛平不僅是湖廣佈政司的右參議,但他不管布政司的事務,專門負責提調太嶽和太和山的一應事務,並且監管均州地方事務提調。
均州也就是鄖陽府,可以說,這位葛參議就是朝廷負責武當山和鄖陽府一應事務的最高階別官員……之一。
至於第二個人,則是提督武當山宮觀一切之事的陳謙。
用後世的話說,朝廷管理武當山這個道教聖地,用的是一塊牌子,兩套班子。
在山上,最重要的還是陳謙說了算,比如定期給油、蠟、香燭,調撥載留均州歲辦策羊皮等科及戶口食鹽等鈔絹,用作修理宮觀之費,甚至還可以指揮地方有司和軍衛,還每月撥出丁夫,負貨宮觀的修理與灑掃。
這些都是陳謙負責的。
而武當山的一切跟朝廷對接事宜則是葛平說了算。
比如這次上山,葛平就是帶著至正帝的聖旨來的。
聖旨上說:“武當山各宮觀別無田糧供贍,著戶部差官去,同所在有司踏勤本處附近荒閒田土,著法司撥徒流犯人五百名,去那裡做佃戶,專一耕種供瞻。若是本山宮觀邊廂有百姓的田地,就取勘見數撥與佃戶耕種,另尋田土撥還百姓”
在各位黃冠等了半個時辰,葛平這才上山宣讀了聖旨。
這些年至正帝因為信玄,武當山自然得了不少的好處,黃冠們聽聞又有田地撥下,自然興高采烈、阿諛奉承。
若是平時,葛平自然要跟這些人攀談一番,然後在山上歇上幾日,接受各大道觀的宴請,最後再收些禮物下山。
可這次他直接拒絕了真武殿弘法真人的邀請,坐著肩輿直接去了提督太監陳謙的別廬。
到了地方,剛剛進了別廬,葛平便脫下官帽急匆匆問道:“怎樣?他們走沒走?”
陳謙倒是優哉遊哉,一邊品嚐一邊用不知哪撿來的枯枝逗弄著魚缸裡的金魚。
半晌才笑道:“著什麼急,沒走呢,不過我已經把他們安排到北邊的娘娘山和獅子溝了,那地方沒什麼人,神不知鬼不覺的!”
葛平見他悠閒,氣得差點眼睛冒火:“陳謙,我可告訴你,這事兒若是發了,我死,你也撈不著好的!”
陳謙鄙夷地看著眼前的葛平:“我怎麼了?你不是跟我說了,這是調往鄖陽府的衛所兵,我不過是按照你的意思,在武當山地界給他們找一處風景優美、可以安營紮寨操練的地方罷了,你咬我?咬我有用嗎?”
這時,草廬外突然一聲長笑傳來:“二位勿怕,我們在此地就是暫駐而已,過兩日就走!”
葛平驚訝地轉頭看向門外,只見一個長鬚美髯之人朗笑而入!
對方進了門後,對這個什麼參議,什麼提督太監似乎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看著兩人,
葛平怒聲質問陳謙道:“你把他們的人帶到這,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
陳謙微笑朝對方拱手道:“石汀先生乃是至正二十六年的進士,咱們大魏的致仕官員,怎麼?難道我要將其拒之門外嗎?那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石汀先生?”葛平思索半晌突然驚喜道:“原來是殷養實!正茂兄!”
那人這才站起微笑道:“廣西按察副使那是從前的事了,殷正茂已非朝廷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