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鶴交談之後,譚倫有很多需要消化的東西。
徐鶴在臨走前對譚倫道:“子理先生,朝廷縱有千般不是,但終究是我們漢人的朝廷。”
“若是在這節骨眼上,咱們漢人之間還要骨肉相殘,那外虜入寇,前瞻不遠!”
“先生,怎麼讓這個朝廷變得更好,怎麼讓百姓不再困頓,這需要我輩讀書人群策群力!
“雖然我人微言輕,但若是有先生這樣的人襄助於我,將來未必不能幹出一番事業!”
“先生先休息幾日,若是想出門轉轉,自便即可!”
聽到這話,譚倫驚訝地看著徐鶴:“你放我出去?”
徐鶴笑了笑:“有何不可?”
“我僅是一個名不見經的小小生員,現在更是貴部下的俘虜,為何狀元公如此厚待於我?”
徐鶴總不能說,你在另一個時空中幹了無數倭寇,我很敬佩你啥的。
他笑笑道:“一個人的眼睛不會騙人,子理先生眼神清澈,做派和言辭望之便知是有識之士!我相人向來很準!”
等徐鶴走後,譚倫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滿臉的胡茬,形容憔悴不已,眼睛也因為連日的奔波,沒有了往日的銳利。
就這?這都能看出我是什麼人?
譚倫有點蒙!
等徐鶴來到院中另一間房門前時,小二攔在房門出,揮手叫來兩個機兵:“公子,房裡的女人有些手段,捉她時,傷了我們三個弟兄,一路上都是捆著過來的。”
徐鶴點了點頭,推門而入。
剛進門,徐鶴就見床榻之上,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被五花大綁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徐鶴見狀一頭冷汗,綁成這樣,她還能傷害到我?小二你是認真的?
就在這時,突然女人開口道:“狀元公,還識得故友否?”
徐鶴聽到聲音,突然一怔:“聖女?”
小二詫異地看向床上的女人道:“公子,她,她是清茶門的聖女?”
徐鶴走上前一看,果然,床上的不是蘇搖光又能是誰?
小二是見過蘇搖光的。
上次他接應從松江回海陵的沈浪,在大江之上被蘇搖光帶著人給捆了。
不過當時蘇搖光是清茶門的聖女,戴著面紗,看不清容貌。
這時候的【聖女】則跟譚子理一般,神情委頓,但容貌沒有變化多少,還似當年謝良才帶著自己去書院時,見過的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原來是蘇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蘇搖光冷哼道:“如今徐公子中了狀元,咱們這些舊識通通不認了嗎?”
徐鶴見狀苦笑道:“董百戶,將蘇姑娘身上的繩索解開吧!”
小二聞言連忙道:“公子!”
“無妨!蘇姑娘是熟人,不會害我!”
小二無奈,只好親手解開女人身上的繩釦。
連日來,手腳終於恢復自由,蘇搖光甩了甩手後,嬌嗔道:“徐公子,我是女兒家,難道你要我蓬頭垢面跟公子敘舊嗎?”
徐鶴轉頭對兩個機兵道:“去給姑娘打盆水來!”
雖然不知道,一個反賊怎麼突然變成了公子的舊識,但兩個機兵還是遵命出去打水了。
徐鶴對小二道:“走吧,讓蘇姑娘梳洗一番!再叫廚房準備些酒菜來,給譚先生也準備一份!”
聽到徐鶴稱呼譚倫為【先生】,蘇搖光臉上頓時比剛剛更加放鬆。
徐鶴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但沒有點破,跟小二一起從房中退了出來。
剛出門,小二便擔心道:“公子,這可是反賊,若是這女人跑了,在京中漏了什麼事,您可就惹了麻煩了!”
徐鶴點了點頭,但並沒有把蘇搖光再綁起來的意思。
他對小二道:“你們抓住二人,為什麼不把這兩人交給盛正奇盛部堂?”
小二道:“這兩人是跟著土橋河的蘇家父子一起。咱們立時就知道二人不簡單。”
“尤其是那個譚先生,說話做派跟這些水賊完全不是一路人,三哥見到他和剛剛那個女人,還以為是一對呢!”
“後來周書記跟那個譚先生說話,見譚先生談吐不凡,而且對我們大軍後續的動作洞若……洞……”
徐鶴笑了:“洞若觀火!”
“對對對!”小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周書記說,這人不是一般人,交給公子說不定能有用!”
這個周弼,簡直膽大包天。
反賊也敢私自截留。
“你不是說還有蘇家父子嗎?他們呢?被交給盛部堂了?”
“嗯,南下長沙府時,被盛部堂殺了祭旗了!”
徐鶴聽到這話,頓時皺起眉來,蘇搖光的父兄都被朝廷殺了。
那她……
不多時,蘇搖光洗漱完畢,徐鶴又等她吃了點東西,這才再次進入房間。
等再進房間後,以前的那個清倌人、聖女蘇搖光彷彿又回來了。
見到徐鶴,蘇搖光笑道:“一飲一啄皆是天命,當年公子在公堂上為我仗義執言,後來我放了公子一馬。大江之上我綁了公子又將公子放了,如今落在公子手上,公子準備如何發配奴家呢?”
徐鶴道:“蘇姑娘,你父兄……”
蘇搖光臉色一變,神情肅然起來:“家父已經走了嗎?”
徐鶴不想瞞她,於是點了點頭道:“跟你兄長一起去了!”
蘇搖光神色悵然地盯著窗外的景色,半晌後才轉頭對徐鶴道:“徐公子,你相信嗎?我早就猜到了他們的下場,但我現在心裡沒有一點親人離世的難過!”
徐鶴默然!
“從小我每日都要學兩件事,一件事怎麼做高高在上,纖塵不染的清茶門聖女;另一件事,就是要做個以色娛人的風塵女子!”
“從沒有人關心過我,其實我不想做什麼聖女,當然也不願意服侍男人!我只想跟著母親,學些針線女紅,將來找個踏實之人嫁了!”
說到這,她眼眶紅了。
良久!
蘇搖光擦了擦眼角:“他們在去冷水關之前,已經在商量,將我送給羅夢鴻!”
“哦,就是羅教的教主!”
徐鶴點了點頭,他能夠理解蘇搖光此時的心情。
明明是至親骨肉,卻總想著利用她的女色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甚至不惜犧牲女兒和妹妹的身體!
這樣的至親,給誰,此刻心情都很複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