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操一驚一乍,不僅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也讓徐鶴不勝其煩。
“你行你來,你繼續!”徐鶴把筆一推,就要罷工!
吳德操見狀瞬間慫了:“嘿嘿,我不就是隨便一說,沒別的意思,不打擾亮聲你作文了,嘴……我自行縫上,從此無聲!”
徐鶴白了他一眼,轉頭繼續寫道:“想其曉子貢之意,蓋曰:死天下之事易,成天下之事難……”
半個時辰後,有呂家下人來收文章。
到了徐鶴他們這邊時,吳德操早就拿著徐鶴捉刀的文章,裝模作樣得【一揮而就】後遞給來人。
那呂家下人接過吳德操的文章直接放在厚厚一疊文稿之中便不再去管,反而客氣對徐鶴道:“公子的文章呢?”
吳德操見狀連忙搶先道:“他身體不適,今日便不寫了!”
呂家下人詫異地打量了一番徐鶴,不過他也沒說話,轉身就離開了。
到了閱卷之時。
張騰霄依舊一目十行,轉眼就將手裡的文章往【不佳】那一疊扔了許多。
到底是臨時作文,時間又很緊迫,這次文章的水平直接降了好大一截。
張騰霄看得頭疼,直到看到謝良才的文章:
【聲施沿於列國,於今翊戴之,而兵車之強,猶赫然會盟之間焉,其餘威之所振者,誠未易熄矣】
這是述管仲之功。
【夫以仲之功而人受其賜於不窮,迄今江漢之上,慨最盛之遺事,而頌管仲之功不衰。】
……
【信乎,管仲雖無仁人之德,而實有仁人之功。】
最後一句讀完,一旁的張瀾連連點頭道:“沒想到德夫的文章已經老辣至此,此番會試……”
他的話沒說完,齊王李璨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難怪,難怪呂亨要親自拍嫡子呂汲去接謝良才,張瀾和張騰霄是什麼人?
翰苑中公認的文章大家。
就連他兩都對謝良才讚不絕口。
這說明此子的文章已經可以登堂入室,會試於他而言猶如探囊取物。
關鍵是,前陣子一直有呼聲,說大理寺卿謝道之要入閣,難道是父皇十分看重謝道之,且有意培養謝家……
想到這,他彷彿一下子融會貫通了很多東西,眼前的世界都開始清明瞭。
他轉身對著謝良才時,臉上早已堆起了笑容:“德夫賢弟,沒想到,你竟然文采果然非同凡響。本王最喜歡跟讀書人來往了,明日我就去求父皇,讓德夫賢弟來我王府,天天伴我讀書可好?”
騷人兄都特麼傻了。
自己不過是寫了篇小作文,這位怎麼就要包養自己了?
“齊王殿下,此事……,在下還要赴考會試,恐怕沒時間去王府,請齊王殿下恕罪!”
一旁的彭正聞言,頓時心中鬱悶。
這位齊王真是把不要臉進行到底了。
明明就是不請自來,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開始拉攏謝良才。
先不說謝良才的文章如何,就是他背後的謝道之,明眼人都知道,在立新太子的節骨眼上,爭取一位大九卿的支援是多麼重要。
這位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直接上手搶人?
可他作為蜀王府的長史又能說什麼?
蜀王年紀最小,根本不像兩個哥哥似得,王府中都有自己的小班底,而且朝廷上也有閣臣支援。
他們蜀王府,除了自己一個三甲的進士官,別的都是些沒學問沒背景的小透明。
大家從來沒有重視過蜀王,當然也不必重視蜀王。
要不是太子被廢,蜀王很可能在幾年後就要出京就藩。
這大魏朝的藩王,除了生孩子撈錢,別的啥也幹不了,跟這種無權無勢的王爺玩貼貼,這不是自毀前程嗎?
所以彭正認命地一句話也不說,任憑齊王在眾人面前玩那套禮賢下士的把戲。
蜀王張瓅年紀還小,似乎也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在齊王死纏爛打之時,甚至還幫張璨說話。
“要不德夫兄還是答應我王兄的邀請吧,他這人,就喜歡跟讀書人來往,你去他府裡後,你倆一定談得來。”
此言一出,齊王更是得意。
而在場的其他人,臉上全都露出意味深長的味道。
尤其是呂亨和呂汲父子,臉上神色意味不明,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想法。
蓮玉堂上暗流湧動,但似乎並不能影響張騰霄。
他還是用飛快的速度閱讀者稿子。
轉眼,面前就沒剩下幾份了。
這時,他突然開口唸道:“死天下之事易,成天下之事難。妙哉!張學士,你看這篇文章!”
張瀾接過張騰霄手裡的文章眯著眼讀了起來,
“齊居東海之國,未嘗主盟於中夏,桓公得其國而君之,亦未敢必其稱雄於列闢也;唯得管仲以為之相,招攜以禮,懷遠以德,而人心景從……”
張瀾看到這,口中喃喃道:“唯得管仲以為之相,招攜以禮,懷遠以德,而人心景從……”
他突然道:“此文乃何人所作?”
張騰霄側過身,指著頁左道:“吳德操……”
“吳德操……”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名字……著實有些……
“此人何在?”張瀾問。
齊王張璨這時插言道:“張學士,此文很好嘛?”
張瀾點了點頭道:“此文頓挫排宕,純以神行,轉折頓挫,純以力勝。”
“如在起講部分,以【東海之國,未嘗主盟於中夏……】這幾句文字做題前頓挫,以為下文宣示管仲之功造勢,用得是作勢法,精妙無比!”
“繼而又用【唯得管仲以為之相,招攜以禮,懷遠以德,而人心景從】幾句再醒一筆,使文勢振聳!”
“自此,此文波瀾起伏,猶闊廣大矣!”
張璨聽完後,每個字他都明白,但連貫在一起,張瀾的評語就成了天書。
但這並不妨礙他招攬此人。
“此文是誰所作?”
“吳德操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謝良才滿臉都是古怪。
片刻後,身穿監生服飾的吳德操一臉侷促地走進了蓮玉堂。
“在下南,南監監生,吳,吳德操!”
齊王傻了,一個監生,一個形容猥瑣的監生……
不是,他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