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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彷佛一瞬間被扯下山頭。
天色昏暗。
時乖看著李龍三個人跑走,咽咽喉嚨,把衣服遞過去。
少年站在那裡,並不伸手接,只含著笑看她。
“幫我穿。”
果然,一開口就讓人想打他。
時乖稍用力,便把衣服甩到他肩上。
江戒低低笑出聲,接過去穿上,慢悠悠扣扣子:“自己穿,行了吧?誰讓我姑娘怕臊呢。”
“江戒!”時乖忍不住怒。
江戒雙指正好扣到脖子上的最後一顆紐扣,聞言咧開嘴笑:“我在。”
簡單的兩個字,被他說的繾綣溫柔。
幾個女生推推搡搡走上來,滿面羞意。
“那個,同學,能不能認識一下?”
“加個好友就成,我們平時不會打擾你。”
江戒怔了一瞬,下意識看向時乖。
小姑娘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幾個女生,似乎想不到,怎麼會有人要跟他認識。
打架那麼兇,脾氣那麼差。
他肩膀忍不住顫,細碎的笑聲低低從喉間溢位。
看到時乖的臉色,連忙斂回去。
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對不起,我女朋友愛吃醋......”
他慢騰騰伸手,指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時乖,一點也不心虛。
然後含著笑聲說:“我怕她,要我狗命。”
幾個女生啊了一聲,有些可惜。
好不容易遇見這麼一個高檔貨,還有主了,還懼內。
都紛紛可惜地搖頭。
江戒慢悠悠走到時乖面前,低頭看她,溫熱的氣息撲到她臉頰上:“寶寶,我受傷了。”
時乖聞言抬頭,看到他嘴角的青紫時,怔了幾秒。
食堂裡的飯香不斷飄出來,天空中有一群飛鳥飛過。
她神色恍忽,慢慢伸手摸向他受傷的地方。
江戒滿眼含笑,也不打斷她,還特地又彎了點身子,讓她更容易碰到。
他幾天沒休息好,下巴上的胡碴都冒出來,有些扎手。
時乖指下粗糙的觸感把她驚醒,被燙到一般縮回來。
卻在半空,被重新抓住。
少年眼角眉梢都是情意,黑漆漆的眸子,彷佛一汪碧泉,晃動著波光,起了旋渦,要把她吸進去。
晚風吹來綠化帶中梔子花的氣味。
時乖看著少年越來越近的臉,他長而密的眼睫不停抖動,喉結上下滑動,在昏暗的光線下,帶了絲性感。
她聽到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
狠狠推開他,轉過身,不敢再看。
不過一年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變得,如此惑人。
江戒可惜地嘆了聲,差點就親到了。
小姑娘被逼急了,看都不願意看他。
他輕咳兩聲,手掌輕貼在她的長髮上:“我餓了。”
時乖背對他,向食堂走去。
他握拳抵著唇笑,可不能再這樣了,否則,他怕小姑娘下次直接把他打出去。
哪裡還給飯吃。
進了食堂,頭頂的燈很亮。
他找了張空桌,大爺一樣坐下,只是因為穿著制服,到底不敢翹二郎腿,生怕玷汙了這身衣服。
他看著時乖在視窗刷了卡,搖搖晃晃端著滿滿一餐盤食物,他微傾身體,單手接過來。
時乖想了想,開口:“夠不夠?不夠我再幫你買點。”
江戒臉上笑意斂起,眉目瞬間冰冷。
“你不吃?”
為了躲他,連飯也不吃了?
時乖轉頭看向門口:“我不餓。”
江戒頓了幾秒,站起身,走到她旁邊。
他個子太高,不笑時,莫名給人一種壓力。
他微微彎腰,趴在時乖耳邊,似笑非笑地說:“寶寶,我是不是太好脾氣了?”
像方陳之前說的那樣,他就是太寵姑娘。
時乖蹙眉,終於看向他,眼裡帶著譴責與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委屈。
黑色長髮拂在肩上,臉色雪白。
江戒看的一愣,有些無奈:“我的錯,吃飯,好不好?”
時乖一個人在化城這麼久,從沒有感覺委屈的時候。
被同學誤解,被突然爆炸的暖水瓶燙到腳,低血糖暈倒,也沒感覺過任何不妥。
此刻,在他瞬間的認錯聲中,委屈感一層一層上升。
眼圈發紅。
江戒怔住。
不是吧?
他真的這麼兇嗎?
心慌起來,他雙手壓在她肩上,歪頭看她的眼睛:“我沒說什麼啊,不是在兇你,就是想讓你陪我吃個飯。”
時乖眨眨眼,把淚意眨掉,吸了吸鼻子:“你夠不夠?”
江戒有些心疼,他寵了那麼久,才把她寵成想哭就哭,想鬧就鬧的性子,不過一段時間,又恢復成原樣。
聲音有些啞:“夠,你坐著,我去拿個空盤來。”
說罷,他跑去視窗,跟阿姨要了個空餐盤,又拿了雙快子和勺子,跑回來。
他撥了些米飯過去,又把素菜夾了一些,才抬頭問她:“要不要試試吃肉?”
時乖沒什麼胃口,搖頭。
江戒嘆息一聲。
雖然不想勉強她,但是如果能吃肉,身體也會好些。
她瘦的讓人難過。
“明天煲湯給你喝,好不好?”他又夾了塊蘑孤遞過去。
時乖停下快子:“你明天還不回去?”
江戒撐著下頜看她:“想我走啊?”
時乖老實地點頭。
江戒被氣笑了,他換了隻手:“我在學校旁邊買了個房子,這兩天要辦手續,走不了。”
買房子?
他繼續說:“你還要在這裡上三年,以後放假我就會過來,有房子方便些。”
“我不用你看。”時乖悶聲道。
“唉,寶寶你要講點理。”江戒好笑地看著她。
“我怎麼不講理了?”
“你不讓我看你就是不講理。”
“臉是我的,我不想讓你看就是不講理?”
江戒輕笑一聲,似乎逗她很有趣,他微微俯身:“每天那麼多人看你,你不喜歡,就要把他們都抓起來嗎?”
時乖氣結。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都是我嘴賤,吃飯啊。”江戒鳴鼓收兵。
一直到吃完,他果然沒再開口說話。
兩人並肩走出食堂,外面天夜已晚。
一頓飯居然吃了這麼久。
時乖停在公告欄旁邊:“你回去吧。”
月亮已經升到半空,照亮花壇裡的花朵。
“先送你回去。”
夜色中,暗香浮動。
留校的學生畢竟很少,整個校園不似平日熱鬧,有些孤單。
江戒走在時乖身後一點,看著小姑娘單薄的身影,心疼到抽搐。
“以後放假就回家,一個人在這裡,不怕嗎?”他雙手揣口袋裡,面無表情看著前方的路。
路燈昏黃的光朦朧地照著,小蟲子在光線下飛來飛去。
時乖不想說話,悶著頭走。
“如果是為了躲我,大可不必。”江戒瞅了她一眼,突然來了一句。
時乖果然停下:“誰躲你?”
他怎麼這麼自作多情。
江戒笑了下,抬頭看著天上的圓月,低聲囈語:“是我——沒有你,我覺得孤單。”
他活了這麼大,身邊朋友環繞,只要他想,可以永遠是人群中的主角。
可是她出現了,又走了。
他便再也沒有開心過。
心裡空了一塊,只有看見她,才能填滿。
女生宿舍樓近在遲尺。
時乖回頭看他:“你回去吧。”
他嘴角上的青紫更深了些,聞言也只是勾唇笑:“宿舍裡有人沒?”
時乖搖頭。
江戒臉色變了變:“自己怕不怕?”
時乖澹聲說:“我又不是沒自己住過。”
江戒突然想起他們初見時,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
那時候,她不過才17歲而已。
他抿著唇,臉色難看:“明天來找你。”
“不用了,明天舅舅帶我去玩。”時乖澹聲道。
江戒碾著手指,輕哦了一聲:“那他明天可能沒空。”
“你怎麼知道?”
江戒好笑地看她,伸手捏捏她的臉:“進去吧。”
宿管張蘭站那看了好一會兒,時乖有些尷尬,點點頭。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張蘭才走過來:“哎,小夥子,時乖是你女朋友啊?”
江戒笑了下:“怎麼,她這麼有名啊?”
“當然啊,小姑娘長得漂亮,學習又好,聽說這學期拿了一等獎學金,宿舍裡還發生過爭執,連輔導員都鬧去了呢。”張蘭瞬間八卦起來,眼前的小夥子長得帥,又穿著警服,給人一種莫名的傾訴感。
江戒臉色沉下去:“有人欺負她?”
“哦喲,那就不知道了,小姑娘斯斯文文的,也不愛告狀,剛來那會兒,打熱水的時候暖水瓶炸開了,整隻腳都燙起泡,一瘸一拐地走了好久呢,要是我閨女,我要心疼死了喲。”張蘭揮揮手。
她說著說著,停下來,看著眼前少年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不敢再說下去。
等她進了房間,坐在椅子上喝口水才緩過神。
窗戶被敲了兩下,她起身開啟,一疊紅色的鈔票擱到面前:“阿姨,能拜託您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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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乖下午睡過一覺,晚上有些失眠。
拿著書看了許久,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拿出手機,上下翻動,找不到一個可以聊天的人。
又開啟相簿。
裡面全是少年高中時的照片。
眉目俊朗,下頜清晰,面板冷白,額上碎髮被風吹動,眼角含笑。
與現在,相差了許多。
手機突然響起,她手忙腳亂點選接通。
“乖寶,舅舅醫館有急事,今天晚上的飛機,手機上給你轉了三千塊錢,不夠再說,舅舅得先走了。”杜衡聲音很著急的樣子。
時乖怔了一下。
晚上的時候,江戒說他明天可能沒空。
現在,他真的沒空。
是不是江戒搞了什麼?
“乖寶,聽見了沒?是不是生舅舅氣了?”杜衡聲音小了兩分。
時乖回過神:“沒有,舅舅,錢夠用的,你路上慢點。”
掛了電話,宿舍里正好熄燈,一片黑暗。
她躺在床上,來回轉著手機。
手機再次響起來。
她看著那串熟悉的號碼,忍不住皺眉。
他從哪裡拿來的號碼?
她點選接通,帶著笑意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
“寶寶,一個人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