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看著這位老者,老者提著青燈,燈光昏暗,臉上掛著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應該不善於和人打交道。“多謝前輩相助。”許應情真意切,道。
老者有些為難,訥訥道:“相助,其實是善緣……”許應眨眨眼睛,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他口口聲聲的善緣到底是什麼意思。
老者見他還是不明白,便沒有繼續說下去,提著青燈上山。許應跟在他的身後,只見這酆都山極為巍峨,矗立在冥海的群星之中。
每當冥海的海水拍擊酆都,便會有星辰從海中升起,越來越大,漂浮在酆都的四周。
群星是星魂,上面生活著無數鬼魂,鬼魂被奈河沖刷過來,便會分配到各個星魂中去,在那裡生活,安詳死後餘生。
許應注意到,那些星魂中有許多水珠升起,像是雨水,卻沒有落入星辰中,而是不斷上升,飛出星辰,落入冥海。
“那些被親人故友遺忘的鬼魂,會漸漸飄散,化作冥海中的水珠。它們的不滅真靈,會凝聚在一起,形成連線天地的靈根。這靈根,便是酆都。”
那老者用青燈照亮溼漉漉的山路,這裡很滑,很是寒冷,行走在山路上,每一腳踩下去都會浮現出亮晶晶的腳印。
許應注意到這些腳印,便是鬼魂們飄散後留下的靈光。
“人死是肉身毀滅,鬼死是被人遺忘。無論是誰,早晚有被人忘記的一天,束縛魂魄的願力散去,魂魄也就飄散了。那些鬼,最終化作冥海的水,酆都山的石,變成天地的靈根。”
老者的聲音傳來,清油燈有些生鏽,吱呀作響。
許應跟著他攀登,他見過天地靈根,比如太乙小玄天便有一株,那株靈根是陰陽雙藤,紮根在太乙小玄天,連線諸天萬界。
酆都山也是天地靈根,紮在冥海中,山頭矗立,直達黝黑的天空,不知另一端插入何方世界。
許應跟著他不知不覺間來到山頂,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破敗的樓宇,倒塌的神殿,還有被砸爛的神像。
這裡曾經發生過可怕的戰爭,還有仙器的碎片插在古老的遺蹟中,泛著豔豔霞光,極為迷人,卻充滿了危險。
仙器碎片四周,有血肉在滋生,蚯引一般的觸手四面八叉的生長,向外侵蝕。順著碎片來的方向看去,天空中還有些微弱的光芒灑落下來,那光芒是仙器穿透世界,另一個世界的霞光。
許應走在一個倒塌的神像前,神像的頭顱便有等閒山峰般龐大,飄帶如同長河,其中的香火之氣依舊在活動。
而酆都山上類似的神像不在少數。
許應這時才注意到那老者的腿是跛的,一瘸一拐,先前上山,他沒有留意到,現在走在平地上,那老者的腿腳不便,就顯現出來。
老者在前面提著清油燈,驅散附近的黑暗。
黑暗中有些鬼鬼祟祟的生物,不知模樣,在廢墟中神出鬼沒,飽含惡意,卻被燈光碟機散。
老者帶著他來到一座殘缺宮殿前,引領著他向裡面走去。
這座宮闕中有一條涓涓河流,華光氤氳,有水不知從何而來,過了片刻,河水中飄來一口玉棺。
棺中有人仰臥,雙手放在胸前,似死還生。
他的胸口中劍,仙劍的虛影還烙印在傷口中,微微晃動,幻明幻滅。
許應看到這仙劍虛影,微微一怔:這仙劍,與劍道歸真訣中蘊藏的劍道,有著幾分神似!”
他已經參悟出劍道歸真訣中的四字仙訣,在劍道上有著極深的領悟,看到棺中神靈胸口的仙劍烙印,便立刻意識到兩者之間,必有關聯!
不過,劍道歸真訣是刻在蜀山劍門絕壁上的,初代祖師正是見到絕壁上的絕學,有所參悟,修成劍仙。
絕壁上的劍道歸真訣是何人所留,初代祖師也沒有留下這方面的記載。
現在,許應覺得自己可能尋到了劍道歸真訣的源頭!
因為插在棺中神靈胸口的那仙劍烙印與劍道歸真訣同出一源,甚至比劍道歸真訣中記載的劍道更為深奧!
“許道友,討個善緣。”
那老者放下清油燈,取出一根乾巴巴的竹簡,送到許應面前。
許應看去,竹簡上是算命的交辭,上面寫道:“冥都星亂,鯤魚躍海。彼岸幽火,善緣自來。”
許應驚訝不已,手持竹簡問道:“這是從哪裡來的?”
老者道:“冥海中有蓬來仙山,山上有神女善於算卦,為我算了一卦。卦上的意思是說,冥海上空有群星混亂,鯤魚躍出水面,彼岸的冥火燃燒,善緣便來到了。”
他眼巴巴看著許應,道:“許道友,結個善緣。”可許應看了看他,又望了望水中玉棺,想到他總是提及的善緣,頓時明白過來,笑道:“道友為何不早說?”
他取出一枚玉瓶,玉瓶只有巴掌高,裡面存放的正是瑤池仙水。
那老者歡喜連忙接過玉瓶,開啟湊到鼻翼下嗅了嗅,慌忙開啟玉棺,將瓶中的瑤池之水送到那棺中人的嘴邊。
棺中人是個男子,四五十歲的模樣,與那老者有幾分相似。
她頭戴紫色帝冠,冠的形態極為複雜,像是祭壇,又像是神龕,有香火在棺中燃燒,維繫香火不斷。
那老者遲疑一下,抬頭望向天空,又望了望冥海彼岸,露出擔心之色。
許應見他張口欲言,頓時會意,道:“結個善緣?”
那老者將清油燈交給他,道:“結個善緣。待會我服下瑤池仙水,酆都山附近恐有異象發生。若是你見到天上和海面上有什麼東西,便用燈光照一照。”
許應提著清油燈,笑道:“此事簡單,交給我便是。”
那老者不放心,取來一根針,把清油燈的燈芯往上挑了挑,讓燈光變得明亮一些。
許應詢問道:“道友,還未來得及請教。敢問道友是?”
那老者喂棺中男子飲下瑤池之水,酆都山的深處,突然有莫名的振動傳來,像是心跳,冬的一聲,然後又是一聲。
一股莫名的力量自山中覺醒,深邃如冥海,巍峨如酆都,這股力量越來越強,縈繞在那男子的周圍!
那男子狹長的眼簾緩緩張開眼睛,一個沉重的聲音突然自天地間的黑暗中炸開
“太古時代,人們叫我北陰,又叫我酆都,以帝稱我。”
他身披紅黑之袍,襟邊繡著諸天萬界的形態,氣息越來越強。
棺邊的老者忽然身軀越來越大,越來越高,衣袍獵獵,籠罩酆都,化作一尊頂天立地的元神,站在冥海之中,頭抵黑暗的天空!
袖散發出滔天神力,激盪冥海!
插在袖胸口的那口仙劍烙印也在漸漸變澹!
突然,仙劍劍光變得無比明亮,劍中道音震盪,奮力向那男子胸口更深處刺去
迫首震湯,刀問那男子胸口史深處剩去
“轟!”
酆都山四周突然海水滔天,電閃雷鳴,無數星魂從海中升起,形如無數巨大的星辰,不計其數的鬼魂生活在那些星辰之上!
此時,星魂圍繞那老者手中的清油燈飛舞,群星繚繞,無數個聲音從那老者的口中傳來,重迭在一起,振聾發聵。
“我是人們口中的北陰大帝,北太帝君,酆都的主宰!我是掌管幽冥天道的帝王,誕生於酆都天地靈根中的靈,天生的神祗,管理億萬星魂!”
只聽嗡的一聲,明亮無比的燈光照耀而來,無數星辰上,大大小小的鬼魂膜拜,呼喚冥海之神的名諱。
它們的呼喚,鬼神的祈願,化作磅礴的法力,讓冥海的天道復甦,酆都山的靈根重新變得明亮!
酆都道場中,破碎的神像在狂風和雷霆中不斷復原,宮闕彷佛時光回朔,從倒伏又再度立起!
與酆都山同高的老者衣衫烈烈,衣袂圍繞酆都旋轉,那驚天動地的聲音傳來:“人們在死亡中呼喚我的名字,將我從黑暗中喚醒,而我的青燈將照耀他們,引領他們在死亡後往生星魂之中!”
酆都的神靈神力越來越強,那仙劍的烙印也越來越明亮。
酆都上電閃雷鳴,狂風驟雨驟然而至,許應一手護著青燈,仰頭看去,但見天空突然裂開,有巨大的陰影在天空的雷雲中游動!
他想起老者的話,提著青燈向雷雲中照去。
那雷雲中傳來牛吼般的聲響,陰影被燈光照中,便像是遭到重擊,飛速向上退去,很快便被轟入另一個時空之中!
許應剛剛鬆一口氣,突然蒼天崩塌,無數個巍峨的陰影站在時空的另一端,向冥海湧來!
許應手忙腳亂連忙催動青燈,燈光照耀暴雨傾盆的天空,道道燈光穿過雲層,打在那一個個偉岸陰影上,將那一個個可怕的存在打回原來的時空!
“那是些什麼東西?”
許應正在張望,卻見那些陰影消退之時,突然有一道橫貫天地的神橋駕起,冬!”酆都山鋪來,
那道神橋壓在酆都山上,壓得龐大的山體竟然轟隆隆作響,向冥海中沉降!
許應催動青燈,燈光如柱,照耀在那座神橋上。
神橋被照亮,是一座連線兩界的拱橋,橋上刻繪玄妙的紋理圖桉,架在天地間,彷佛透過這座神橋,便可以飛昇!
“好壯觀的神橋!”
許應驚歎,調轉清油燈,從橋頭照到橋尾,卻見橋尾處站著一人,帶著獠牙面具,一動不動。
他移動燈光,那橋上面具人突然移動,許應燈光再照過去,只見短短片刻,那面具人已經來到橋中央。
面具人被燈光一照,便又一動不動,然而在他手中卻有一道符篆,符篆已經揚起,金光四射。
清油燈的燈光被那符篆壓得越來越暗澹,面具人也帶著詭異笑容,一點一點的往橋對岸挪動。
突然,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插在北陰胸口的仙劍烙印寸寸斷去!
那面具人的臉上露出驚容,正在遲疑是否要繼續前進,突然天外傳來一個厚重的聲音:“北陰已經復甦回來吧。我們淪落下界,囚犯一樣的待遇,犯得著玩命?
那面具人手中的符篆突然燃燒,爆發出炫目的光芒,許應手中青燈的燈光被完全壓制,目不能視物。
待到光芒散去,空中那座連線兩界的神橋與橋上的面具人已經消失無蹤!
棺中神人緩緩起身,遙望天外,只見那天外世界的入口緩緩閉合。酆都山外的波瀾也自漸漸平息,冥海之水恢復平靜。
“如今數萬年過去,酆都的神名,大抵已無世人知曉,只有那些鬼魂還在默誦,為我留下一炷香火,保持我的元神不滅。”
北陰從棺中飛起,落在地上,向許應道,“多謝許道友的善緣,北陰銘記在心。”
許應將清油燈還給,只見油燈內的燈火又漸漸明亮起來。
北陰將此燈掛在山上中,冥海上便有了光亮。
“剛才從另一個世界襲擊酆都的人,是什麼人?”許應詢問道。
“他們是天魔。”
北“我用此燈,可將他們逼退。這些年,他們總想入侵酆都山,從前我可以用此燈將他們逼退,剛才我要療傷,給了他們可趁之機。幸好有許道友在,總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天魔?”
許應怔住,望向冥海彼岸,那片冥火之中也有天魔。天魔從何而來?
之中也有天魔。天魔從何而來?
北陰大帝道:“我也不知他們從何而來。我死亡太久,被鎮壓在此,只知道突來。我死亡太久,被鎮壓在此,只知道突然天空中出現一道大淵,淵後有怪眼,然然天空中出現一道大淵,淵後有怪眼,然後天魔便出現了。我因為身死,被他們盯後天魔便出現了。我因為身死,被他們盯上我的金身,若是被他們入侵,奪走金身上我的金身,若是被他們入侵,奪走金身,後果不堪設想。”
,後果不堪設想。”
“天魔是在天空中出現天淵後才出現的?”
許應大惑不解,天淵又是何時出現的:“四萬多年以前,天空中便突然出現了這道深淵。不是蒼梧之淵。這座深出現了這道深淵。不是蒼梧之淵。這座深淵與蒼梧之淵不同,這座深淵中藏著很大淵與蒼梧之淵不同,這座深淵中藏著很大的邪惡。”
的邪惡。”
“神橋上的那個面具人,也是天魔嗎
“不是。我覺察到,他是深淵中的邪惡。”
北陰大帝對此也所知不多,許應暫月放下此事,取出竹籤詢問道:“北陰先生這根竹簡的主人,那個會算命的神婆,而今何在?”
北陰大帝道:“蓬來仙島上的神女已經隨著那座仙島一起消失。我當年在海面上遇到過她,她為我算了一卦,而今我也不知她的蹤影。她為我算命之時,在一萬五千年前。”
許應心中微動,那蓬來仙山上的神婆為東嶽算命,最低是兩萬多年之前,為北陰算命,則是一萬五千年前,時間跨度極為漫長。
就算是飛昇期煉氣士,只怕也死了!“只有割韭菜的煉氣士,才能存活,或者是蓬來仙山,保住她的性命,不過需要她提前服下不死仙藥。”
許應翻看這根竹簡,心中有頗多疑惑,“難道真的有人,能夠在一兩萬年前,便算定後世發生的事?即便是袁天罡,只怕也沒有這等能耐吧?蓬來神女是如何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