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府,安定城。
隨著時間過去,朝廷徵召的新兵,陸續到達了安定城。將軍們麾下的萬戶,恢復了完整的編制。
繳獲了蒙元的盔甲、兵器,加上自己的盔甲、兵器,修修補補之後,為漢軍所用。
漢軍仍然兵強馬壯。
但是新兵與老兵的差距,卻不是一星半點。
尤其是騎兵。
一名步軍,訓練一年便可以成為精兵了。
一名騎兵,須得二三年,才能成為精兵。這一戰,騎兵的損失很大。
各部將軍各自帶兵,或在軍營內操練戰兵,或是帶著戰兵出了營門,進行跑步或徒步行走等體能訓練。
將軍督促老兵,老兵帶著新兵蛋子。
唯一不變的,乃是漢軍的精神。
也是魂魄,是靈魂。
遼東戰勝。
遼東五府三十二縣,合二為一。
新兵拿起了武器,守衛父、祖留下的土地,投身軍旅,保家衛國,士氣高亢。
城中一座大宅內。吳年身穿窄袖單衣,手中握著一柄步戰長矛,修煉矛法。呼吸轉換,圓轉如意。
矛法剛猛凌厲,氣勢十足。
不知何時,衛襦進入了院子,站在一旁看吳年練武。她一雙漂亮的眸子,落在了吳年的脖子上,精緻的臉蛋上,露出心疼之色。
雖說丈夫百戰,身上的傷口是功勳。
沒有將軍,是不為自己遍體鱗傷的身體,而驕傲自豪的。但是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算是破相了。
而且這傷口,只差一點點,便能要了漢王的命。
一想到這裡,衛襦就忍不住嬌軀顫動,後怕不已。
國家可沒有衛襦,不可沒有漢王啊。
黃龍之戰,雖然贏了。
但是回想起來,真是兇險萬分。
“呼。”吳年一套矛法耍弄完畢,收起了步戰長矛,微微吐出了一口濁氣,額頭見汗。
他早就注意到衛襦了,忙把長矛交給了旁邊的大內侍衛,又取了布巾擦汗,眾目睽睽之下,也沒有搞什麼兒女情長。問道:“周國公主,有什麼事嗎?”
“回稟大王。烈士陵園已經建好。道士、和尚選了個良辰吉日。”
“什麼時候?”吳年輕輕頷首,問道。
“七天後。”衛襦回答道。
“按照計劃準備吧。”吳年又說道。
“是。”衛襦躬身應是。談了公事之後,自然就是私事了。吳年對衛襦使了一個眼色,二人一起離開前院,來到後院涼亭內坐下。
吳年對衛襦說道:“襦兒。等烈士陵園的事情辦好了,寡人留下大將鎮守黃龍府,領兵回去江縣。到時候,寡人就讓崔無雙做媒。把你明媒正娶,迎入宮中。”
衛襦聞言霞飛雙頰,既嬌且羞,哪裡是什麼女武神,分明只是個嬌柔小姐。
“一切都由大哥做主。”衛襦實在羞臊,微微低著頭,聲音細小,幾不可聞。
吳年看了看實在,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住了她潔白的下巴,繼而抬起了她的臉蛋兒,四目對視。
“嚶嚀”一聲。
衛襦大羞,忍不住落荒而逃了。
“哈哈哈。”吳年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即,又露出了回味之色。
輕薄周國公主的滋味,還挺不錯的。
大戰結束,餘波尚存。
七天後。
豔陽高照,但是氣溫涼爽。
漢軍排列整齊,從城門口排列到烈士陵園。黃龍知府富大全,也做了相關的宣傳工作。
百姓都知道,漢王在城外建了個陵園,祭奠這十幾年來,因為蒙元而死去的亡魂。
有數千人自發的聚集在城門口,在官吏的組織下,井然有序。
在充滿了悲傷的鼓吹聲中,和尚、道士開路,誦經唸佛。然後是黃龍府一戰,活了下來,但卻傷殘的退伍戰兵,之後是大內侍衛,簇擁著吳年的鑾輿,大將們一個沒有落下,隨駕而行。
百姓在官吏的組織下,跟隨在隊伍的後方。
道路盡頭就是烈士陵園。
一座嶄新的門戶上,掛著一塊匾額。
“黃龍烈士陵園。”
雖然是祭奠這十幾年死難的漢人軍民亡魂,但這裡埋葬的卻是黃龍之戰,戰死沙場的戰兵。
當得,烈士陵園四字。
陵園的邊上,是一個土堆。
埋葬著蒙元人的屍體,巨大的萬人坑。
生前兩軍對陣,死後仍然針鋒相對。
只是待遇,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吳年下了鑾輿,在眾人簇擁下進入了烈士陵園。一路向前,有戰兵塑像、石獅子、石虎等猛獸。
有從各地移植過來的植被,除了威武的石像之外,總體的環境十分清幽。
道路盡頭,乃是一座巨大的封土堆。
土堆的前方,立著一塊重達四五噸的石碑。
石碑上,寫著八個字。
“光復遼東,驅逐韃虜”石碑的旁邊,有一塊小石碑。上邊寫著。
建武二年夏。
漢王領十一萬戶及火頭軍萬人,於黃龍府擊破蒙元,斬代王純遠,及萬戶大將十人,憐死難將士,遂埋葬忠骨於此。
立園林,置官吏,四時祭祀。
巨大的石碑前,乃是祭品。不是什麼豬牛羊,而是十一顆已經風乾的人頭。
一口大碗中,盛滿了醇酒。
道士、和尚分別誦經、唸佛。
吳年不信鬼神,不信命。
正是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如果命太苦,那就以手中鋼刀,殺出個朗朗乾坤。但是道士、和尚唸經,道佛樂器,聽在耳中,又顯悲涼。
吳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決戰當日,自己的站在高臺之上,彷彿冷酷無情的神祇一般,看著無數的戰兵飛蛾撲火,死在沙場。
現在連誰是誰都不知道,只能集中埋葬忠骨在此。
不由的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暴起,悲從心來,潸然淚下。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數人震驚的目光中。
吳年掀起衣裳,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國家興盛,不是一人之功。”
“一戰得勝,也並非一人之力。”
“驅逐韃虜,光復遼東。是你們用命換來的。”
“人都說寡人英明神武,所以百戰百勝。其實荒謬。寡人在這裡,多謝你們。”
說罷,吳年雙手作掌,平平地放在地上,磕了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