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看著馬紹愉的笑臉,心中有些不高興,但是念及馬紹愉曾經與自己在遼東也算是同袍一場,便說道:“正要送出。”
“那個,這個,呵呵……”
馬紹愉此時也不太好說出口,畢竟自己這個監軍根本沒出什麼力氣,只是跟在大軍的後面一路追趕罷了。
劉衍說道:“馬大人斬獲五顆漢軍旗首級,也算大功一件,本督會寫在捷報中的。”
馬紹愉大喜,急忙行禮感謝。
隨後劉衍便讓荀景雲在旁邊寫捷報,自己則看向馬紹愉,問道:“馬大人,如今朝中情況如何?”
馬紹愉是大軍的監軍,即便出了京城,兵部與內閣也會與馬紹愉有些聯絡。
此時馬紹愉說道:“不瞞督臣,現在朝中的情況很不好,陳本兵的日子更是難過。現在洪閣老率部被圍困在忻州,幾十萬清軍又殺進了京畿,陛下沒將陳本兵下詔獄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劉衍點了點頭,說道:“想必朝中的那些東林黨人,這段時間鬧騰的很熱鬧吧?”
馬紹愉尷尬的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哼!”
劉衍說道:“雖然本督對陳本兵也有些看法,但放眼如今的朝廷,陳本兵也算是碩果僅存能幹實事的人了,比那些光吃人飯、不幹人事的東林黨人,要強出太多了!”
馬紹愉臉色微變,說道:“督臣快人快語,下官欽佩。只是這樣的話,還是少說為妙!東林黨勢力強大,從朝堂到
各地府衙,到處都是他們的人,督臣要是得罪了東林黨,怕是會麻煩不斷的。”
劉衍大笑起來,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問道:“捷報寫好了嗎?”
荀景雲點了點頭,筆下生風的又寫了一會兒,便將捷報呈給劉衍。
劉衍看過確認無誤,便大筆一揮簽上名字,又蓋上總督大印,這才交給了馬紹愉。
“馬大人是監軍,這份捷報理應由馬大人送往京師報捷。為了防止路上還有零星的潰兵,本督派人護送馬大人連夜回去。”
馬紹愉喜上眉梢,這可是個肥差啊,心中對劉衍萬分感謝,當即抱拳說道:“督臣放心,此乃下官本分。此次下官一定向陳本兵進言,多為督臣和大軍將士說話!”
“嗯,馬大人動身吧。”
“是。”
送走了馬紹愉,劉衍便對在座的眾人說道:“現在說一說咱們下一步的計劃吧。”
“眼下清軍被擊潰,遼東方面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事端。其實按照本督的想法,此時應該集結大軍出山海關,趁著滿清元氣大傷之際橫掃遼東,徹底解決遼東邊患!”
劉衍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是現在朝廷肯定是拿不出這筆錢糧,山西那邊李自成部又已經做大,本督即便想要直搗黃龍,也沒有這個條件。”
“所以,下一步朝廷極有可能會徵調我軍出戰李自成部,但是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朝中的東林黨會跳出來,重演之前開封
大捷的故事。”
陳勳詫異的說道:“督臣,眼下咱們是大明唯一的機動兵力了,朝中東林黨人哪怕再昏聵,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招惹咱們吧?”
陳勳說的是正常的道理,但是明末的東林黨人絕不能以正常思維揣度之。
歷史上,大明王朝已經行將就木了,但是朝廷上的東林黨人依然在叫囂著增加百姓賦稅,然後逼著崇禎帝,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江南商稅取消,為什麼?
因為江南那些商賈跟東林黨人本就是一體的,他們是在為自己的利益爭鬥,至於大明的興衰、百姓的生死、天下的存亡,都不在東林黨人的算計之中,他們只關心自家的利益!
所以在眼下,最符合東林黨人利益的情況,就是劉衍直接回到山東繼續雪藏,然後從東林黨人中選出合適人選,作為援兵統帥,指揮新軍、駐防軍各營前往忻州作戰。
如此,東林黨人不但可以掌控朝局,還可以趁此機會掌控兵權,這也是東林黨人,或者是大明的文官勢力夢寐以求的事情。
當然這些都是更深層次的事情,劉衍雖然想到了,但也無法提前杜絕,只能見招拆招。
於是劉衍對陳勳說道:“東林黨人雖然身居高位,說是大明的棟樑之才,但他們也是人,古語有言:肉食者鄙,本督看他們都是如此,本就都是昏聵之輩!”
“所以,今晚本督要給諸位定下一條規矩:大軍凱旋之後,不
管朝廷有何指令,都必須以本督的號令為準,所有繞過本督的指令,諸位都可以置之不理!”
這些話已經是非常敏感的了,但是在座眾人都是跟著劉衍一路刀光血影走出來的心腹,眾人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齊刷刷的起身領命。
劉衍率軍在延慶州內休整了兩天,期間沈拓也率領新軍中營抵達了延慶州匯合。
到了第三天早上,十餘萬大軍浩浩蕩蕩從延慶州南下,經居庸關進入京師以北,然後從昌平州南下,抵達了北京城北面的德勝門外。
此時,三十六萬多清軍一戰敗潰的訊息已經傳遍了京城,城中百萬百姓歡聲雷動,朝中大臣彈冠相慶,崇禎帝聞訊更是喜極而泣,如此巨大的勝利,讓崇禎帝高興得幾乎昏厥,嚇得王承恩急忙召見了太醫。
乾清宮內,滿朝文武齊聚一堂,崇禎帝滿面春光的看著眾人,如今國事跌宕起伏,數日之前大明還面臨亡國之危,今日就在慶祝大捷之事,當真是世事無常。
“數十萬清軍都被擊敗了,李自成的區區賊寇大軍,難道還能成事?”
此刻崇禎帝滿心歡喜,對群臣說道:“定虜伯大戰得勝,朕心甚慰,如今山東十餘萬將士已經凱旋迴京,朝廷有個什麼章程,眾愛卿今日便要商議出來。”
隨後崇禎帝看向戶部尚書李待問,說道:“朕不管戶部如何籌措,此番也要拿出足夠的錢糧犒勞大軍將士,撫
恤傷亡將士,不得有誤!”
李待問說道:“啟稟陛下,戶部現在的確有一批錢糧,雖然不多,但是犒勞大軍、撫卹傷亡還是可以的。”
“哦?”
崇禎帝問道:“戶部有錢了?”
李待問說道:“這批錢糧原本是要運往山西,供應洪閣老所部的,但是眼下洪閣老大軍被流賊圍困的忻州,錢糧無法運過去,就先應急撥給定虜伯好了。”
崇禎帝心中不悅,這不就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嗎?不過眼下朝廷拿不出足夠的錢糧,也只能如此了。
“好,儘快將錢糧撥付下去。”
“臣領旨。”
“那定虜伯以及大軍有功將士的封賞事,如何辦理?”
這時兵部尚書陳新甲說道:“陛下,臣提議:為定虜伯封左柱國(武勳正一品)、特進榮祿大夫(武散階正一品),另外進封定虜伯為魯國公!”
“新軍、駐防軍各營參將封總兵官,都指揮使封副總兵,其餘各級將領按功勞具有封賞。”
陳新甲說完之後,朝野譁然。
左都御史劉宗周率先站出來反對,認為劉衍即便大功在手,如此封賞也太過了。
劉宗周字起東,別號念臺,又因講學于山陰蕺山,學者稱蕺山先生,曾因上疏彈劾魏忠賢而被停俸半年並削籍為民。
崇禎元年,朝廷啟用劉宗周為順天府尹、工部侍郎,十四年為吏部侍郎,不久升任左都御史。
歷史上的劉宗周雖然才能有限,也沒有太大的歷史功績
,但是當滿清入關後,滿清貝勒博洛以禮來聘,劉宗周\"書不啟封\",絕食二十三天,自殺明志。
這樣的操守還是值得肯定的,只是此人比較執拗,也附和東林黨人一貫的做派,自己認定的道理便是利國利民的,卻不管實際上是否可行,是否真的對天下有利。
此時劉宗周站出來反對之後,一眾御史言官,以及各部清流們都紛紛站了出來,認為劉衍乃是衛所總旗官出身,如今已經身居山東總督,封了伯爵,還有什麼可期盼的,竟然還要封武勳、國公?大明朝還從未有以總旗官出身封國公的存在!
看著亂哄哄站出來反對的眾人,陳新甲只覺得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直接就吼道:“你們忘記當初德勝門外的事端了嗎?竟然又在這裡禍亂國事!”
這一吼不要緊,那些清流官吏頓時炸了窩,紛紛指責劉衍欺君罔上,應立即派錦衣衛捉拿進京議罪,等等。
此時崇禎帝也徹底傻了眼,好端端的商議論功行賞之事,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夠了!”
崇禎帝怒吼一聲,朝堂上的爭吵聲小了許多,隨後崇禎帝終於果斷了一回,大聲說道:“兵部尚書陳新甲所議,朕以為甚妥,內閣立即找準執行!”
陳新甲當即激動得差點哭出來,大聲說道:“陛下英明!”
可是禮部尚書李日軒這時又站出來,說道:“陛下,即便要封賞定虜伯等有功將士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京城乃是大明首善之區,山東兵即便軍紀再嚴明,也不可放其入城,以免驚擾了城中百姓!”
陳新甲怒聲說道:“大軍將士浴血奮戰,這才擊潰了幾十萬清軍,保住了京畿之地,憑什麼不讓大軍將士入城!”
李日軒正義凜然的說道:“陛下,如果那些兵丁進城之後鬧出事端,到時候陛下如何決斷,是處置定虜伯,還是置之不理?與其無法處置,不如只讓定虜伯和少數將官入城,大軍將士只在城外駐紮就好。”
陳新甲怒聲說道:“現在正是寒冬臘月,城外天寒地凍的,軍中還有不少傷兵,如果不讓大軍入城,將士們怎麼想?定虜伯會怎麼想?”
李日軒大聲說道:“陛下降旨封賞,已經是皇恩浩蕩,如果大軍將士再鬧起來,那就是辜負聖恩!”
崇禎帝說道:“好了,諸位愛卿都是謀國之言,就這樣吧,命定虜伯劉衍、各營主將入城受封,其餘大軍將士暫時駐紮在城外等候賞賜。”
“陛下!”
崇禎帝起身離開大殿,王承恩直接站出來,高聲唱道:“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