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關。
辛潢這個人，雖然是襲職得來的衛指揮使一職，平日裡也養尊處優，但能在這個位置上一直幹了十二年，辛潢絕對不是一個蠢人。
他的手底下，早就在冷水關方圓五十里之內，灑下了重重耳目。
反賊還沒從老興圩出來，辛潢的手下就從逃難的百姓那得知，合肥的賊人已經出動。
隨著哨探的人馬一波接著一波，帶回來的訊息也逐漸明朗。
哨探遠遠觀察賊營，反賊這次出動的人馬約有三到四萬左右。
這個資料看起來挺嚇人。
但實際上辛潢並不擔心。
他的衛所兵別看實際只有三千多。
跟人家三四萬比起來少了很多。
但反賊不可能三四萬全都是戰兵。
昆陽之戰劉秀一戰打敗了王莽四十萬軍隊和野獸。
別說那時候王莽湊不齊這麼多人，就按宋人估計，王莽當時有十萬人，按理說劉秀七八千人馬想打十萬人，那無異議以卵擊石。
但為什麼劉秀贏了，而且以很小的代價贏了？
那是因為古代打仗，標配都是一個戰兵，身後就有三個輔兵。
這三個輔兵，要幫著戰兵拿兵器、背鎧甲和零零散散的玩意兒。
所以，在辛潢估計，賊人實際能戰的，滿打滿算也就萬把人。
雖然四五千跟一萬比起來還是沒什麼優勢。
但他守在反賊必經之路的要津之上，賊人想要啃下他這根【硬骨頭】，呵呵！
“金城寨那邊怎麼樣了？”辛潢轉頭看向熊先生。
熊先生是他今年剛剛招募的西席，平日裡教自家子弟們讀讀書，偶爾一次，辛潢發現此人竟然還通兵法，所以這次出征就把這老夫子一併帶了出來。
熊先生拱手道：“大人，那幫人佔了金城寺，如今把金城寺打造得跟鐵桶一般，等閒攻不進去！”
這時，作為客將的孫僉事擔心道：“辛大人，海防營畢竟是張兵憲親手打造，若是出了閃失，兵憲大人那不好交代啊！而且，這些海防營的機兵可都是徐公子親自招募……”
他的話還沒說完，辛潢便笑道：“孫老弟，你誤會我了，我之所以把這些人派去金城寨，難道我是想讓他們跟我們互為犄角？”
“這幫人年前還是些泥腿子，能有什麼戰力？萬一在我營中壞了規矩，我罰是不罰？”
“正好金城寨遠離官道，賊人急著南下，不會專程去攻，就算去，那也是偏師，我這雖然對他們算不上良苦用心，但到底也算是照顧了。”
“到時候，兵憲大人和那個什麼徐公子，想必不會怪我吧？”
孫僉事雖然知道他是找的藉口，但這道理也能說得通，所以不好再勸。
但他是跟著海防營過來了，這兩天卻一直被辛潢拉著在冷水關大宴小宴不斷，他幾次提出告辭，但都被辛潢攔下了。
眼看反賊馬上就要來了，孫僉事再也不好留滯在此，所以他拱手道：“大人，我今天就去金城寨，放那幫機兵獨自禦敵，我心裡不放心！”
辛潢本來跟他就沒什麼交情，如今見他執意要走，於是笑道：“既然如此，那這樣……”
“熊先生，你去取二十兩銀子來給孫僉事當做程儀！”
“哎呀！辛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
“哈哈哈，咱們都是袍澤，這些銀子算得什麼？啥時候等我去揚州，倒要叫兄弟破費！”
“好說好說，一定一定！”
……
孫僉事收拾收拾東西，帶著十幾個親兵，乘著冷水關沒有被圍的檔子，趕緊下山去了。
就在他離開冷水關，下山沒到小半個時辰，合肥反賊的先鋒就將小小的冷水關圍得嚴嚴實實。
此時的孫僉事還不知道屁股後面已經出事了。
親兵賠笑道：“還是大人您腦子好，這兩天，咱們在關上事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著，就怕突然被那幫天殺的反賊圍了！”
“是啊，大人，聽那些新安衛的人說，金城寨這地方可偏了，反賊絕不可能過去的。”
眼看著金城寨馬上就要到了，孫僉事瞪著眼罵道：“娘球幾個吃貨，你當老子跟你們一樣，下山是為了躲賊？”
眾人：“……”
孫僉事不再說話，反而憂心忡忡地看著前方。
有些話，他不好對辛潢明說，辛潢瞧不起這幫團練機兵，那是因為他以為，這團練只是富家公子豢養的家丁打手！
打不打手孫僉事不知道，但他對徐鶴這個人再瞭解不過了。
徐鶴此人絕不是那些豪門公子，興致來了，養些私兵平日裡作威作福，為禍鄉里。
據他一路上觀察，海防營的兵，甚至可比衛所兵精悍多了。
不僅吃苦耐勞，而且令行禁止。
別說他新安衛，就算是自家陳指揮使麾下的揚州衛，估計單拎出來也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而且，徐鶴是什麼人，將來一定是做官的，而且那官兒絕不會小。
辛潢把團練安排到了金城寨，萬一出了點閃失，徐鶴絕對有一萬種辦法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自己之所以巴巴地趕過來。
除了跟辛潢劃清界限之外，就是想著，如果能攀上徐家這座大廟，將來……
就在他騎在馬上，思考問題時，突然牽馬的親兵一勒馬韁神色緊張道：“孫大人，你聽，好像有喊殺聲和火器的聲音。”
聽到這話，孫僉事嚇了一跳，側耳聽去，果然，風中似乎隱隱有喊殺聲傳來，伴隨著喊殺聲還有爆炸聲。
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自己即將要去的金城寺。
親兵們抽出刀護在孫僉事身邊，其中一人道：“大人，怎麼辦？我們還過去嗎？”
過去？
現在過去那不是撞槍口上了？
孫僉事道：“派個人過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兩炷香後。
派出去的親兵迴轉，找到樹林中躲藏的一行人。
“稟大人，反，反賊……”
“有多少？”
“數不清，金城寺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少說，少說也有五六千！”
孫僉事心“咯噔”沉了下去。
五六千，這幫海防營的機兵也不過一千多人，而且大多連賊人都沒見過！
他們，他們能頂得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