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暢淋漓的跳劈,凝聚著北方的寒風與源自風暴的雷霆巨力,帶著某種釋放壓力的愉悅感,凡娜的身軀高高躍起,雙手虛握中已經浮現出一柄寒冰利刃,並在世界之創清冷的輝光中將利刃猛然斬落。
空氣被撕裂,附近的氣流在劇烈的衝擊中產生了高熱扭曲,待劍刃下落到一半的時候甚至開始呈現出等離子體的質感,如熊熊火焰纏繞在寒冰凝聚的劍刃上,這冰火交纏的奇景是如此詭異瑰麗,以至於那形如惡魔的邪教徒都明顯愣了一下。
對這湮滅神官而言,這本應是一次成功的偷襲,他提前發現了不速之客,並利用魔咒的力量隱匿起了自身的氣息,高度共生的惡魔之軀甚至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內完全停止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然而這本應完美無缺的隱匿卻不知為何暴露,引起了目標的警惕。
現在本應是獵物的目標已經變成悍勇反擊的猛獸——而且這猛獸的力量大出他所料。
裹挾著巨力的巨刃砸下來了,湮滅神官倉促間根本來不及反擊,只拼盡全力發出一聲怪異尖銳的嘯叫,這嘯叫中壓縮著一個強大的魔咒,層層疊疊的黑色骨板和彷彿岩石般的護盾瞬間從四面八方擋住了凡娜下墜的路線,與此同時,那個由嶙峋骨片堆疊而成的幽邃惡魔也在契約的驅動下擋在了自己的主人面前,衝著凡娜的方向張開嘴,準備發出威力強大的腐蝕性吐息。
直到這時候,這骸骨惡魔的形態才完全從陰影中凝聚清晰——那赫然是一隻幽邃獵犬,比阿狗的體積還大一圈。
凡娜根本沒有減速或躲避的意思。
「轟!」
一聲巨響打破了夜幕的寧靜,中間夾雜著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尖銳刺耳的撕裂噪音。
凡娜一個跳劈,將那幽邃神官召喚出的能量屏障、岩石護盾,連帶著幽邃獵犬發出的腐蝕吐息和那惡魔的半個狗頭,一塊砸成了滿天碎屑。
衝擊波如罡風般橫掃小巷,將塵埃與煙霧瞬間肅清,只剩下半個腦袋的幽邃獵犬尖嘯著倒飛出去,共生鎖鏈連帶著那個湮滅神官也飛出去十幾米,他們一同在地上滾動了許久才停下來,隨後掙扎著起身。
身體扭曲變異的異端神官渾身劇烈抖動,共生惡魔受到重創時傳來的衝擊讓他難以思考——那副畸形的軀體在昏暗中佝僂起來,一時間甚至分不清他和旁邊的幽邃獵犬到底哪個是惡魔,哪個曾經是人類。
而他旁邊的幽邃獵犬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儘管被切掉了半個腦袋,惡魔強大的生命力量仍然支撐著它沒有死去,它衝著凡娜的方向發出混沌的低吼,身上受損的骨片卻噼裡啪啦地不斷掉落下來。
凡娜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隨手扔掉了已經在衝擊中四分五裂的寒冰長劍。
這東西本來就是一次性的,弄出來就是為了一個漂亮的滿分跳劈,現在它使命完成了。
對面的湮滅神官勉強抬起頭,拼盡全力恢復清醒,口中發出晦澀艱深的惡魔低語。
魔咒的力量凝聚成型,一團帶著腐敗力量的、由骸骨和岩石混雜而成的扭曲物質從他面前的空氣中浮現,並如炮彈般呼嘯著砸向凡娜。
凡娜一抬手,硬生生抓住了這枚「炮彈」,她不顧手掌迅速泛起的絲絲煙霧,絲毫沒有減速地快步上前,另一隻手一把抓住了那個似乎有些愣神的幽邃獵犬的半個腦袋,隨手將那枚「腐敗飛彈」塞進了這惡魔因頭顱缺失而暴露出的脖腔缺口裡。
幽邃惡魔在本能中劇烈掙扎起來,然而那足以掀翻蒸汽坦克的力量竟無法撼動凡娜的手臂,它剩下的半個頭顱在掙扎中被它自己撕了下來,而那藉由它自身力量才召喚出的「腐敗飛彈」已經被凡娜硬生生塞進它自己的肚子裡——這惡魔體內的層層骨板發出清脆而連續的爆裂聲,隨後快速充
盈起明亮的閃光。
凡娜一抬腳,將這即將自爆的惡魔踢飛出去,接著隨手一拽旁邊那個湮滅神官,把後者像盾牌般舉起來。
後者在這電光石火般的迅猛交鋒中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轟然一聲,被踹飛的幽邃獵犬在半空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骸骨碎片如炮彈的破片般在小巷中肆虐,凡娜手中的湮滅神官瞬間被打成了篩子。
但他還未死去,只是在劇烈而迅猛的痛苦中痙攣蜷縮起來。
整個交手過程十分短暫。
「你的共生惡魔死了,根據你這幅軀體的變異程度,現在你的壽命還剩六分鐘左右,」凡娜隨手將這邪教神官扔在地上,抬腳踩在他疑似頭顱的位置,「我知道你們這種傢伙哪怕留了活口也絕不會交待半個字,但我還是決定試一試——你有三分鐘交待遺言,這將決定你另外三分鐘的死亡方式。」
另一邊,留在小巷入口的愛麗絲更沒反應過來——她只是瞪大眼睛看著凡娜跟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敵人噼裡啪啦地打了一陣,順便打碎了一個看上去像是阿狗遠房親戚的醜東西,然後襲擊者好像就快掛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顯然凡娜很強。
於是人偶小姐高興起來,使勁拍著巴掌:「凡娜小姐你真厲害!」
而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她似乎忘記了斜對面的路燈下面其實還飄著幾根「線」小巷入口附近的空氣扭曲了一下。
第二個襲擊者藏匿在陰影中。
凡娜與那湮滅神官的交手過於迅速,小巷中的事情發展超出了襲擊者的判斷,那湮滅神官的同夥根本沒有來得及救援——現在,這藏起來的第二個邪教徒剛剛趕到,卻來得很不是時候。
伴隨著空氣的扭曲,一個身材矮小卻健壯的身影出現在愛麗絲附近,他緊趕慢趕地趕到,卻只看見巷子深處的凡娜已經把腳踩在那名湮滅神官的腦袋上。
這名邪教徒愣了愣,抬頭看了看裡面的殘暴景象,又看了看旁邊剛剛反應過來,正一臉好奇投來視線的金髮女子。
下一秒,這矮小健壯男子扭頭就跑,絲毫沒有猶豫。
但他剛跑出去兩步,便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哎!你等等!」
他突然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拽了自己一下——那股拖拽的力量作用在他所有的關節上,讓他彷彿被一股巨力牽引著般停滯下來。
這名邪教徒驚詫又恐懼地轉過頭,他看到自己身旁的空氣中有黑色煙霧升騰,與自己共生的幽邃惡魔似乎想要掙扎著現身反擊,卻彷彿被什麼東西死死按在陰影中一般始終無法成型,他又繼續轉頭,看到那名有著金色長髮、身著長裙的女子正看著自己,手伸在半空,彷彿無形中抓著什麼東西。
「你先別走,」愛麗絲抓著「線」,盯著正準備逃跑的邪教徒,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有威懾力一點,「船長說了你們這樣的都是壞人,不能隨便放走——你們會去害別人的。」
不遠處,剛剛跑出巷口的湮滅教徒以一個詭異可笑的姿勢在半空中停滯著,腦袋已經往後轉到了一個可怕的角度,他恐懼地看著巷口的金髮女子,在求生意志的本能下,他似乎稍微掙脫了一點那種「拖拽」感,於是立刻拼盡全力地一抖手腕。
一個提前準備好的符文紙片從他袖口中滑落下來。
「擇生……而噬……」
他艱難地發出聲音,喉嚨裡又夾雜著晦澀難懂的惡魔低語,提前儲備的魔咒被啟用了,那符文紙片在落地之前便燃燒起火焰,開始按照主人的命令去尋找攻擊目標。
一定範圍內,一切活人。符文紙片在火焰中迅速焚燒殆盡,什麼都沒有發生。
邪教徒瞪大了眼睛
,驚恐而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不遠處的愛麗絲也睜大了眼睛,困惑地看著這一幕。
她既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
而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很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那個邪教徒似乎是想殺了自己。
她有點害怕,便用力拽了拽手中的「線」:「船長說過,出門在外,我要保護自己。」
邪教徒的身體瞬間完全僵硬下來,剛剛掙脫得來的些許「自由」就此被完全剝奪,連手腕和嘴唇都再也無法動彈,一種詭異的麻木感開始漸漸蔓延,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迅速變得僵硬,變得冰冷,變得······不再像是血肉之軀。
他眼中的世界黑暗下來。
但下一秒,那黑暗中便彷彿浮現出了什麼東西。
一個空洞低沉的、彷彿是直接從胸腔裡發出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一一
「啊,新的侍從來了。」